“我此前见过贺宁，所以认得。”随春风继续道：“见他脚步匆忙，我以为是去找你，也就跟了上去。可追到最后，我见他隐在林子里，显然他是追白薇过去的。”
“是他追上去的。”林初好问道。
随春风点了头，“我瞧见如此，不知他们之间是何关系，便没有再跟上去。”
“这么说他不是在五冠寺遭人陷害的？可你又是怎么知晓他被大理寺的人抓了的？”
“你倒是笃定他不会杀人？”随春风拿起酒壶，给林初好倒上一杯，推了过去，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饮而尽。随后微微蹙了眉，继续道。
“五冠寺附近的山林，是我祖上所留。这几年大旱，我恐春天树木遭虫患，从五冠寺离开，便去山上转了转。这山上有一处宅院，是我祖上给护林人盖的房子。
这护林人姓杜，世代住在这宅子里。我祖父见护林人本分，便将宅子送了他一家。再后来到我父亲一辈，杜家突然辞了护林工作。据说是女儿嫁了大户人家，他们一家就搬进城里了。
后来这大户人家还将这山中宅子翻新重盖，成了别院。你知这宅子盖在我家山林之中，实在不便。后来我父亲想要买回，去不知那杜家人的去向。
我小的时候，那杜家女儿回来住了几日，还带了女儿。我父亲知道后，连忙来寻，却又是没有觅得踪迹。等这宅子再常常有人，便是白薇了。听说那杜家女早就死了，这宅子卖给了章都白家，目前在白薇名下。为此我找过她几次，因为想买下这宅子，也就见识了她那颐指气使的模样。”
“今日我巡山，站在在山上正好能瞧见那宅子。我听那里面有动静，就看了过去。”“随春风顿了顿，“我看见白薇身边侍女，正在夺贺宁手上的剑。可奇怪的是，贺宁有些踉跄，竟似不抵那侍女力气，被夺了剑。侍女跑进屋子，贺宁也追了过去。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侍女跑了出去。”
“我知道出事了，就忙往山下赶，却瞧见那侍女带着五冠寺门前的护卫，上来了。随后大理寺的人来了，把那宅子团团围住。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贺宁，再后来我瞧见他们抬出了一具尸体。虽被盖着，但那裙子我今日刚刚见过，是白薇。”
“若连都白薇侍女抢夺不过，贺宁又是如何能杀人？”
“这也是我觉得古怪的地方，我不知贺宁身上功夫如何，但一个侍女都对付不了，倒是不像你选人的风格。”随春风又斟了一杯，慢慢自饮。
“所以，大理寺所说的证人是那侍女！”
林初好陷入思索。
若是如此，贺宁为何不直接开口，说出隐情？
“除了证人，那尸体自己也会说话。”随春风道：“不若我陪你去看看白薇，也许她能告诉我们的事情的经过。”
见林初好还在思索，随春风又道：“可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儿了。你不会不带我吧？”
林初好看他，问道：“除了林家造船所需的木头，你还想要什么？”
随春风咧嘴一笑，“这日子过的无趣极了，就是想掺和一脚。”
“山上的宅子？”林初好问。
“嗳，”随春风挥了挥手，“太聪明就不好玩了。”
“好，我要还贺宁清白，那宅子成了凶宅，估计除了随公子，便无旁人想要。”
“知道她尸体停在哪儿吗？”随春风算是默认了林初好猜测。
“今晚大理寺见。”
“没问题。”
随春风点了头，笑着从另外一处出了密室。
***
这天何宝跟随仵作验过尸，已过子时。
内城门早就关了，他便打算到直庐住上一晚。当夜的早就睡了，何宝路过他的屋子，听见震天的鼾声。
这一溜烟的直庐房，隔音都奇差。于是他走到最远的一间，这屋子冬日不暖，睡得人少。但现下天气暖和，睡上一夜倒不碍事，总比听着隔壁呼噜声要好上许多。
而且，他伸手摸了摸袖袋里的荷包。他需要的是一处僻静之所。
他推了门，小心燃了灯烛，拿出荷包。荷包针脚细密，一看就是上好的绣娘所制，荷包上得花纹，彩丝中混着金银丝线，就一个小小荷包，也值些价钱。
他把荷包握在手中，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不想再被找去做事，何宝吹了灯烛，躺在木榻上。一会儿脚步声没了，他才从身下拿出荷包，凑到窗前，借着月光打开一看，金饼！
那景国使给的竟然是金？
他拿了一块，仔细一瞧，却心中一惊，这金饼上印有景国和林家标识。
如此节骨眼上，这金子他也不敢拿出去啊。
正想着要如何藏好这荷包，等景国使团离开，再处理的时候，突然听见暗处传来一个声音：“给寺正一些现下可用的，也不是不可以。”
“谁？”何宝一惊，却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屋中灯烛再次亮起。
正对着他而坐的，身穿大理寺官差制服的，就是白日里刚刚给过他金子的景国使。他身为寺正，也是练过些功夫的，虽功夫一般，但好在有些过人的力气，可眼下身后之人轻松就将他嵌住，动弹不得。
“景国使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何宝知反抗不了。
“白天来的才是景国使，这深夜造访的，是贺宁的东家。”林初好目光犀利，“若大人觉得这些金子用着不顺手，我还可送大人些顺手的。”
原来这人白天对贺宁说的，会救他出去，不是说说而已。何宝本应抗拒，可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感动，若是自己出事，上峰也能为自己这般奔走……
想到这，他不免自嘲，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天，“你要我做什么？”他问。
“带我去看看白薇的尸体。”
何宝把装金子的荷包，还给林初好，“就凭你这份心意，我就带你去看上一眼，也算让你死了心。”
大理寺停尸间。
天气热了，尸首留不住，所以停尸间里布了冰，林初好一进来就便觉着打寒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