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还也没想到，这姑侄两个这么有眼光，尤其是这个小家伙。
从她决定进来阻止的那一刻，便也的确是想随了二人所愿，如今二人回答让她十分满意，帮起忙来，心中也更畅快。
不过，她当然并非多么圣母无聊才进了这个院子，而是，她发现了新的线索，就在这刘婆子身上。
“走吧。”顾知还平静点头，示意二人跟上自己，而后无视院子里其他人，抬脚朝外走去。
何冉和何锦二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何锦只今天被动了两下，并未造成大的伤害。
她很懂事的借力给何冉。
何冉不敢耽搁，忍着疼痛快走两步跟上顾知还的步伐。
“放肆！”如此被无视，何家的当家夫人怎么能忍。
这人竟然招呼不打一个，如此嚣张的要带走自己的女儿和孙女。
更让她愤怒的是，这两个人竟然毫不留恋的跟着此人就抬脚要走。
“来人，拦住她们！”何老夫人愤怒的的吼道，立马有家丁拿着棍子堵在了门口。
何冉忍着疼痛站在顾知还身后，回头满目悲伤的看向自己的母亲，流着泪祈求，“阿娘，放我们走吧，女儿不孝，求您高抬贵手。”
“祖母，阿娘，让我和姑姑走吧，以后我和姑姑生死都与何家无关。”何锦哭着看自己的祖母和母亲。
何锦的母亲别开了视线，没有说话，她心中隐隐有一份不能在婆母面前言说的希冀。
“胡闹，如今兵荒马乱的，你和你姑姑能去哪里？”何老夫人呵斥自己的孙女儿。
又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囡囡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
何冉垂了头，没说话。
其实，她更想说，自己宁可死在外面。
可是，这话太伤人，她不能说。
何老夫人看着低头不语的人，厉声质问，“世道艰难，本就对女子苛刻，没了家族的庇佑，你和囡囡要如何生存下去？靠着这个闯入我何家后院不知身份的女人吗？”
而后，她又看一身红衣仿佛能比肩今日高悬头顶日头的女人，“不过初相识，你便要跟她走，就不怕她卖了你和囡囡？放着好好的人家不嫁，去那烟柳之地便是你想给自己寻的好去处？！”
何冉用力的抿唇，她之前就是顾忌这些，所以才困在后宅里。
可是，昨夜一梦阿妹与自己告别，今日一早又见何锦要走上自己这悲惨之路，让她便想不管不顾的去试一下另一条路，便是粉身碎骨，她也能死而无憾。
顾知还就只在旁边淡淡看着，并不言语，只听到何老夫人这话，轻轻蹙了下眉头，而后眸光里竟还透出几分赞同。
人类的感情，很难片面的理解，或许关怀里，藏着操控，也或许是操控下带着爱，谁说得清呢？
“我宁可就这条路，这样死。”何冉突然抬眸，坚定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何老夫人身子摇摇欲坠，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女儿，张着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何冉朝着自己母亲深深鞠了一躬，又回头看顾知还，张张嘴，却不知如何称呼，只能道，“姑娘，走吧。”
何锦用力的抓着何冉的胳膊，也跟着转了身。
她才不要留在这里被折磨死。
前两日她想去找到爹爹看看阿娘的时候，听到家里的管家和爹爹说，周大人家的小孙女熬不住死了。
爹爹当时还犹豫了让不让她束腰裹脚，却没想到，这才不过两日，那刘婆子就来了自己家里。
顾知还淡淡嗯了一声。
她知道，何冉并不是真的多么信任自己，她只是想迫切的逃离这个地方罢了。
不过没关系，她愿意做这个浮木，带她们上岸，如此清醒的人，她顾知还愿意破一次例，救她一命。
何锦的母亲看着自己女儿挺直的小身板，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没有开口，小心的看自己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婆母。
“老夫人——”背后，响起丫鬟婆子慌乱的声音。
何冉脚步一僵，却没有回头。
何锦抓着何冉的手，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兵荒马乱，应是她祖母晕倒了，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前面，家丁拿着棍子，没有主人下令，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要拦人。
顾知还回头，看的却不是何老夫人，而是那个站在人群外围并没有多少着急模样的刘婆子。
她手指微动，莹白挽上的黑色玉石散发出淡淡的光。
在漠河，她驯服了贪魔，黑色玉石缠绕在莹白的手腕上，源源不断的吸取着人类的贪婪。
却又因为贪魔控制不住的觊觎巴蛇之力，所以无论他吸收多少贪婪，这些力量都会归属于顾知还，贪魔如今只是一个为顾知还转换力量的媒介而已。
她能通过贪魔清楚地感知到刘婆子对金钱的贪婪，也能感知到何老夫人对如今何家地位的贪婪。
而刘婆子背后，还有更深的贪婪，贪魔贪婪的盯着刘婆子袖子里的一块玉石，不愿离去。
从漠河一路过来，这是贪魔最贪的一次。
顾知还打了一个手势，声笙迅速冲向刘婆子，围着刘婆子转了一圈，看到了刘婆子袖中玉石的模样，掏出刘婆子袖中一块碎银子，变成玉石模样替换掉，而后迅速回到顾知还身边。
贪魔顿时间也跟着跑了回来，不停地围着声笙转动，恨不能将声笙和玉石一块吞噬。
顾知还收回了视线，一转身，贪魔和声笙都被她收了起来，她握着那块玉石，抬脚朝外走去，只是步伐却放慢了些许。
何冉忍着疼痛跟在后面，何锦小心翼翼搀扶着，但因为个头和力量都不够，所以哪怕用尽全力，也并不能给何冉减轻多少疼痛。
顾知还摸索着手中玉石，通过贪魔的力量感知玉石背后的目的。
这玉石上有何锦身上的气息，还有很多年幼女童的气息，混乱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顾知还还没能感知出的力量。
贪魔挣扎着想要吞噬，被顾知还无情驳回。
“是回春之物。”贪魔围着顾知还不停的转着圈。
“回春之物？”走出何家大门，街头阳光刺眼，顾知还眯了眯眼，轻声问。
“能让人变得年轻的东西。”贪魔贪婪的看着顾知还手中玉石，谁不想永葆青春？
顾知还手中猛地用力，差点捏碎了手中玉石，原来，这便是安城背后的目的吗？
这九州，有人想长生，有人想长春。
若是她此刻将贪魔放出去，任由它在人间晃荡，这人间，能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