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制止了自己翻滚不休的思绪，静静用餐。
对面一道黑影落座，餐盘和桌子接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舒晚抬头看去，扯出一个自以为很礼貌的笑。
就在那天，劈头盖脸一抽，打跑了烦人精以后，顾衡令人意外的也来到了练琴室。
他翻来覆去说的几句话，舒晚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捕捉了其中最在意的点。
“所以那天在阔竹峰，是你带叶佳琪下山的？”
顾衡看着满目偏执的舒晚，叹了口气：“退一步说，叶慧珊只是出国。”
舒晚对顾衡的心态不敢苟同，清凉眸光直视他，一分不让：“可慧珊不想出国，叶佳琪不仅是害死慧珊奶奶的元凶，还打碎了慧珊留在国内的心愿。”
顾衡：“那现在叶佳琪的梦想也碎了，你可以暂时从这段压抑的复仇中走出来了吗？”
顾衡犹豫片刻，又说：“年少时太过顺遂，陡然遇到不能释怀的事，就会心态失衡，可总是要走出来的呀，到此为止好吗，舒晚。”
舒晚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其实她原本的计划还要更恶毒，她也确实，在意识到自己无法心狠手辣按原计划进行后，才启用了plan b。
但这并不能让舒晚接受，他们所有人云淡风轻的表示，叶慧珊出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舒晚因为生气而显得愈发平淡，以至于趋近冷漠的声音响起：“就凭你说慧珊‘只是出国’，我就该也让你滚。”
顾衡却没有被吓退，突然俯身抱了抱舒晚，没有狎昵的意思，一触即分：“阔竹峰上你回头了，就算我没去，你也不会视而不见的，别急着拒绝说出违背本心的话好吗？”
舒晚装出来的冷漠难以维持，只好快速否认：“怎么会，我只是——”
“怎么会，你只是回去看看她的笑话是吗？这真的能说服你自己吗？”顾衡抢话。
舒晚呆呆看着顾衡，努力回忆自己当日的想法，却怎么也不能肯定自己最真实的念头。
或许是所谓的“善良”，让她没办法把一个行动不便的小姑娘，独自留在冰冷的河水中。
即便前一天晚上，在梦里，她还在思考怎么狠狠教训这个害人精。
顾衡最后说：“放不放过叶佳琪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想问的是，你能不能放过自己。”
舒晚当时没有给出回答。
于是此刻顾衡又来追问。
他无视掉舒晚敷衍的笑容，视线灼灼，仿佛不听到想要的答案，便不罢休。
也许是事情确实该告一段落，经过几天的辗转反侧，舒晚也不像最初那样耿耿于怀。
舒晚于是投降道：“好了，我忙着呢，跟叶佳琪这点事就算过去了，她不作妖，我就不为难她。”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关于叶奶奶的事，等慧珊回来，要是想做点什么，我必须无条件帮她。”
顾衡笑着问：“你们到底是一起上过刀山，还是下过火海，还真是经得起考验的友情。”
舒晚也跟着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画面：“你不知道，别看现在是我在教训慧珊，以前都是慧珊在教训我。”
“小时候，我们大院会有那种放在木盒里的食派，但是我总是等着大家拿完才去，最后要么就是剩下些不好吃的，要么干脆什么都没了，慧珊就一马当先，左手抓一把塞嘴里，右手抓一把塞进我兜里，然后教育我，斯文的孩子没糖吃。”
“那时候有一种进口巧克力，很难买到，方阿姨叫慧珊偷偷吃，别告诉我，慧珊不听，每次都是迅速扒掉巧克力外层锡箔纸，一把塞我嘴里。”
舒晚柔和道：“总之，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经历，感情都是从一点点小事开始慢慢积累的，如果是我受了委屈，慧珊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顾衡为她们之间的友情感动，又深深感怀起自己来。
要怎么做才能让舒晚也这样信任自己呢？哪怕分一点点对叶慧珊的感情给自己也好。
而不是日日夜夜的独自行动，完全不将计划泄露一分一毫。
但他的思绪还没收回，就又有人到来，坐下。
好好的一人食，突然壮大了队伍。
盛祁安一坐下，便开口：“叶佳琪怎么天天在贴吧上骂你？”
舒晚听到这句话，若有所思道：“叶佳琪本人么？”
盛祁安挑了挑眉：“根据Ip追查到的，不是叶佳琪难道是叶慧珊？”
“不过你不用担心，帖子我都处理了。”盛祁安说道。
舒晚的沉思绝不来源于叶佳琪那三两句不痛不痒的咒骂，而是对她这occ的举动感到好奇。
叶佳琪这个人，看人总是含羞带怯，即便是那些资助生，都多多少少受过她三两句温言软语。
她放得下面子，软得下身段，目标清晰明确，轻易不会做出“单纯骂人出气”这样毫无意义的举措。
上贴吧发泄怒火，想来是慌不择路，只剩下无能狂怒了。
叶佳琪也确实是黔驴技穷，樊红波这个猪队友，现在自顾不暇，章紫衿突然倒戈，不咬自己一口都算好的。
舒晚虽然看上去没有动作，但叶佳琪又怎能坐以待毙。
她若是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逃避，就不会千辛万苦认祖归宗，也不会自甘下贱找樊红波这头蠢猪。
因为提前批入学测试迫在眉睫，舒晚确实没有精力再关注叶佳琪。
学术成绩位于年级前1%是硬性条件，因此圣安满打满算也就只有8人有资格提交申请。
本年度常规高考结束后，舒晚也收到了提前批第一轮筛选的回复，丰富的课外实践和优秀的外语水平，让舒晚毫无压力通过。
接下来是推荐信的人选，以及面试训练，全部通过后才会在十一月到十二月内，收到各个名校的考试通知，而提前批考试大多由学校独立出题。
荐信通常由了解申请人的学校教师或社会知名人士撰写，以评估申请人的品德、学术能力和领导潜力。
闵琳芳的父亲、舒晚的外公曾经是平京大学的教授，虽说已经退休多年，但那个年代的师生关系还十分纯粹，尊师重道的传统观念也一直铭刻在心。
因此为舒晚找一位学术界的泰斗，写一封推荐信简直是再简单不过。
不过，为了表示敬重，舒晚需要亲自拜访王暮书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