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骂不骂她，陈春儿都会哭。
不骂她还会哭得更伤心，因为她要不停地为过错方找理由。
说什么她家不容易，说她妈年纪大啊，说什么她妈妈她妹妹是乡下人，很多城里人的规矩不懂。
狗屁！
不管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应该知道基本道德礼仪吧？
不破坏别人家的东西，是身为人的基本道德底线吧？！
可陈春儿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每次讨要说法就知道哭。
哭得柔弱不能自理，甚至有好几次都哭得差点背过气。
她一个孕妇啊。
要是因为争吵出了什么事儿，来个一尸两命，谁拿命赔给她？
于是每次争吵，总会因为陈春儿不了了之。
那边李招娣、陈冬儿拉着孕妇陈春儿往公告栏最前头挤，这边祝白桃就盯着她们，诉说她这段时间见到听到的，关于陈春儿的种种。
最后还来了句：“她要是只是愚孝，脑子不清楚，是非不分，只知道听她妈的话，其实我还有点觉得她可怜。”
祝白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感慨，祁新柔不明所以看向她。
只有康盈好像明白她要说的意思。
身为家中长女，不管是非对错，不顾自身安危都要听父母的话办事，只能说明她从小到大都被灌输了某种思想。
确实挺可怜的。
康盈视线落在陈春儿的肚子上，眉头微微拧起。
陈春儿太瘦了。
显得八个月的肚子非常大。
眼看着就要生产，她却不怕死一样，亲妈指哪走哪。
好几次旁人躲闪不及碰到她的肚子，她也只是柔弱地皱起眉头，什么都不说，更不离开。
康盈眼里闪过厌恶，还有对她肚子里孩子的怜惜。
这个孩子以后出来，可能并不会好过。
祝白桃注意到康盈盯着陈春儿的肚子看，她指了指身后没人的榕树头，示意她们过去那边等，在那边也方便说话。
再说了，现在人这么多，她们也挤不到最前边。
今天只是公布招工消息而已，又不是当场争夺工作。
挤上去也不会分到工作。
何必呢。
康盈和祁新柔点头，两人一人抱着一个乖巧的小胖墩过去。
现在将近四点的天，太阳还很大，温度也高，直接照在身上好像火烤一样。
好不容易躲到榕树下，有树叶遮挡，总算感觉没有这么热了。
祝白桃笑着把龙凤胎接下，把他们放在地上，一人分一根番薯干让他们自己去玩。
分完小孩，祝白桃也分了两根给康盈和祁新柔。
两人出来没带东西，现在反正也无聊，也接过番薯干吃。
祝白桃家的番薯干不像别人家，都嗮得干巴巴，咬都咬不动。
她家番薯干很软绵，很甜，吃起来有点粘牙，但超好吃。
祁新柔和康盈都喜欢甜食，祁新柔咬了一口就竖起大拇指夸，“还是白桃姐你家的番薯干好吃。”
“我在外面都买不到这种的。”
康盈咬了一口，嘴巴里有东西没有说话，却疯狂点头。
太好吃了。
祝白桃笑，“要是你们喜欢，等下次我让我妈和婆婆寄一袋过来。”
“这东西在我们家都吃腻了，我是见我家两个总要吃，才带过来让他们磨牙。”
康盈立马咽下嘴里的东西，摆手：“不用不用。”
“客气什么。”祝白桃视线转回已经独占最前方位置的李招娣母女三人，远远看着陈春儿肚子，“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陈春儿不顾着自己的孩子？”
康盈笑容变冷淡，“这不是很明显吗？”
“所以后来我才觉得她不值得可怜。”祝白桃皱眉道：“她自己就因为是闺女被父母嫌弃，还总是被李招娣逼着送东西回老家救济弟弟。过得....一团糟。”
“她自己明明都过成这样了，她明明知道当闺女艰难，她却让她的闺女过得比她还不如。”
“我之前有跟你们说过吧，李招娣母女是过来照顾陈春儿的。”
“但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她们过来，陈春儿之前生了四个女儿，大女儿都十二三岁了，能照顾好人。”
“可是因为要腾出地方给李招娣她们住，在李招娣过来前，陈春儿把四个女儿都赶回老家了。而且——”
还有而且？
康盈本不太感兴趣，毕竟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生出来的女儿，大多数都或多或少像亲妈。
康盈前世的养母就是这样。
当初之所以收养她，是因为有所谓高人指点，觉得她能招儿子才养她。
康盈和祁新柔都好奇看着祝白桃。
祝白桃声音稍稍压低，此时她们这边的安静跟公告栏那边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祝白桃：“而且在李招娣过来前，陈春儿不是这样的。后来是李招娣告诉陈春儿，这一胎又是闺女，才对肚子里的孩子这么不在意。”
“在之前，我听上下楼邻居说，她可宝贝肚子里孩子呢。”
“吃什么都要好的，四个女儿没得吃，就顾着她一个。可是李招娣一来，东西都寄回给弟弟了。”
“说什么弟弟是男娃，好东西要给男娃吃。”
“那天早上我去厕所听到她们说这些话，我差点忍不住掀开陈春儿的脑子，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粪便。”
“她自己就不是女娃？”
“女娃怎么了？”
“女娃就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娃就不是人，不配吃东西了吗？”
“她怎么能这样？！”祁新柔震惊。
祁新柔家里也有哥哥，但父母从来都不会这么偏心。
在祁家，她这个最小的妹妹反而才是得到父母更多关心的人。
她第一次这么直面这种恶心又糟心的偏心眼，面露厌恶。
祝白桃说着说着也觉得恶心：“以后有她后悔的。”
“弟弟再怎么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孩子。”
“她丈夫不管？”康盈突然来了一句。
祝白桃叹气，“管也没用。我来了家属楼这么久，才见过张营长一次。他好像每天都很忙，家里顾不上，连四个女儿被送走，他也是上次出海回来才发现。”
“那只能说明他自己也不在意。”康盈冷淡总结。
至于不在意家里，还是不在意闺女，就只有张营长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