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秘密调查
治国数载。
朱由校渐渐相信一句话，吏治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通过整饬吏治，他更深深地明白，大明朝延续两百余载，官绅通过联姻，兼并良田，形成纷繁复杂而庞大的利益网络。
朝廷花费力气整顿吏治，无疑是要打破这张利益网。
然而，官绅抱团太久，利益网络错综复杂，张居正改革失败，无非是迫害利益团体而补贴百姓和军队，自始至终未能获得皇帝支持，最终人亡政息，旧势力迅速复辟。
当前，他面临的困难更严重，既要解决王朝末期出现的各种问题，又要处理前所未有的天灾。
他反其道而行之，强势削弱宗室，勋贵为首的大利益集团，通过吏治破坏乡绅联盟，进而维护新兴的中小利益集团。
打破常规推行重商主义，通过将蛋糕做大，补贴百姓和军队。
否则，让身为官绅代表的内阁，六部官吏，持刀割肉给朝廷续命，无疑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何况，他以前引进宦官集团打击分化官绅集团，宦官参政议政名不正而言不顺，进而导致党争越来越严重，朝廷陷入内耗。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现在朝廷削弱宦官集团的数量之余，并没有削弱宦官集团对官僚集团的监视力度。此外，他还引入军队和商贾两大势力，强行提高百姓的监管力度，有意发挥人民的力量。
政令执行数载，目前通过种种事迹来看新政策有效果，奈何效果不大。至少，商贾，百姓两支庞大力量，长期经受的官绅集团压制，对依靠法令维护自身利益的欲望不大，维权手段欠佳，要发挥商贾，广大百姓的监督作用，需要长时间的宣传和贯彻。
调集边军？
高弘图面色巨变，早年，他和魏忠贤分别整顿江南数省吏治，重点治理南直隶和江西，孰料皇帝微服私访依然遇到龌龊事，焉能不引起皇帝震怒，和对政令执行的怀疑。
何况，徐州地位特殊，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徐州治下出现刘昂这么严重的腐败大案，皇帝肯定对他，对南直隶多少有点不满意。
高弘图当即惭愧地说：“望陛下恕罪，是臣失察，导致丰县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臣恳求留在丰县彻查，将功补过。”
朱由校否决：“此事，让魏忠贤，李若琏，率领东厂番子，锦衣卫彻查，你我明日启程前往南，届时，爱卿联合南京刑部尚书重点整饬吏治，打击贪污腐败，整顿冤假错案。”
嘉靖以后，朝廷从海贸搞不到多少钱，他推行市舶司分到美羹。
以前朝廷军队水泼不进，针扎不进江南，全靠打击海盗，西夷，这才将军队插进江南。
江南勋贵，官绅势力坐大。
当年，武宗力排众议“南巡”，归途落水于清江浦，导致身体每况愈下，最终于正德十六年驾崩。
刚踏进徐州，即遇到刘昂大案，他不信南直隶内是个例，秩序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徐州隶属南直隶管辖，徐州治下如此，保不齐南直隶官场更荒诞呢。
徐州前往南京快马加鞭仍需七八日，加之沿途视察更花时间，断然不能因刘昂案件影响江南救灾。
高弘图函授领命，生怕皇帝奔赴南京，沿途接连遇到地方官吏贪污腐败，乡绅豪族仗势欺人，既让皇帝怀疑他和三司官吏办事能力，又让皇帝雷霆大怒地大开杀戒。
是日。
朱由校临时召见魏忠贤，李若琏，交代他们严查刘昂案件，严查所有贪污的受贿的官吏，仗势欺人的乡绅。
对贪官污吏进行公开处决并抄家，所得充公以补财政，对不法乡绅统统抄家，全家流放黑龙江屯田。
事后在徐州府各处张贴海报宣传贪官污吏，乡绅恶霸种种罪行，抄家的钱粮一成奖励给办案的厂卫，两成上缴朝廷。剩余七成，连同良田，山林，湖泊，按照人头无偿分配给各县百姓。
厂卫联合办案，坚决不许弄虚作假，事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审核，若出现徇私枉法现象，魏忠贤，李若琏亲自请罪。
“谨遵皇爷吩咐。”
魏忠贤，李若琏语气坚定，向朱由校保证彻查刘昂案件，还百姓公道，恢复朝廷声誉。
皇帝赏罚分明，出手阔绰，为皇帝督办官场大案，要案，办事官员胥吏总有不菲的赏赐。
一成赃款看似份额不多，实则大案，要案抄查的赃银动辄十数万乃至上百万。
数十名乃至数百名办案官吏分配，经常超过他们数月乃至数年的俸禄。
地方解决掉麻烦，朝廷财政充裕，厂卫获取钱粮，百姓有安静祥和的生活秩序，事后各方受益。
朱由校顿了顿，继续补充说：“ 前元推行包税制，对基层治理采取放任态度，士大夫坐大，乡绅豪族在前元过得很滋润。
太祖立国，士大夫摄于其威稍有改变，三代之后，士大夫阶层死灰复燃，他们领着朝廷俸禄，却自发抱团，自成一体，保不齐人心皆思圣元，希望朝廷恢复包税制，以至于偷税漏税欠税成为官吏。
此次你们以刘昂大案为突破口，秘密调集厂卫清查江南士绅隐田，人口，严惩徐州抗税豪强，表彰纳税楷模。
等你们拿到南直隶士绅隐田，人口数据，朕要重典治理南直隶士绅。”
以前，朝廷体制僵化，渐渐缺乏统计人口的能力，导致出现海量隐藏人口，以至于许多税收不上来，或者官绅商贾隐藏人口避税。
是时候结束这种弊端。
闻言，魏忠贤，李若琏面面相觑，按理说，朝廷陆续在各省施行量地计丁，地多重税，理当不存在隐田多的现象，然而，刘昂大案表明量地计丁在推行过程中并未全面落实，许多官绅依然想方设法对抗朝廷，借机偷税漏税。
当前，皇帝要求厂卫秘密彻查，搜集证据，无疑是计划对南直隶官绅开战，保不齐又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