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明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是平躺在地上，整个身体像在水上浮着只露出脸，但是又奇怪的没有很清晰的碰到水的感觉，只有朦朦胧胧的感觉。
入眼是一大片蓝，还点缀着些许薄云，是很不错的明媚且广阔的蓝天。
“又见面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啊，你还记得上次为什么挨揍吗？”风还明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咳咳，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暴躁嘛。”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风还明不轻易暴躁，但不知道为啥，幽就是很容易惹他发火。风还明寻思着这大概是幽的天赋。
风还明就那么躺着侧过头看，幽就在他旁边盘腿坐着，还一脸笑眯眯的用手指戳他脸。
幽的笑和王炜的笑有点像，但也可以说完全不同。王炜的笑是狡猾且充满少年气的，幽的笑则是无比深沉、让人不明其意的。
“你想要的死亡，是怎样的？”风还明冷不丁问了一句。
就算记忆中从未提及，风还明也从吸收到的记忆里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从而猜到了幽的意图。
幽所做的根本就不完全是为了对付“它”，又或者说，对付“它”是一个合理化借口。
打败它的方法千千万，他偏偏选了一条自残最深的路，这明显不对劲。
不过是没人了解他的真正实力，才会以为幽真得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毕竟幽的实力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世上能真正体会到幽的实力的只有风还明，所以，只要风还明成为“同伙”，就没人能发现幽的骗局。而风还明确实如幽所料会帮他瞒着，因为在幽的计划里，风还明才是最重要的协助者。
“绝对的消逝。”幽用回答晚饭吃什么的语气说着一件极不平凡的事。
“呵！怎么？你那么难杀？”
“是挺难的。”
幽脸上的笑意更甚，似乎真的很开心。
“活着没意思吗？”风还明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四肢完全控制不了，只有脖子以上能动。
“没意思。”
“世界日新月异，这样也没意思？”
“人们觉得有意思是因为未知，而已知……”
在这个独特的空间里，风还明感受到了幽不断传来的沉重痛苦，是一种在水中无能为力只能不断下沉的快要窒息的感觉。
全知却没有神的冷酷，全能却有许多自我束缚。
知道生死轮转，但他不能逆转。不是做不到，是不能。
知道未来，但不能改变时间线。
有强大的力量，但为了不伤害旁人只能尽力压制着。
他强大，但不随心所欲。
幽在无尽的岁月里遵守着世界规律而逐渐变得麻木，但心软的他怎么都无法彻底断绝感情。这一点拯救了无数生命，却也让他深陷泥潭。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风还明知道，幽没有那么脆弱，他其实也不想说谎，只是习惯性地掩饰真正的自己。
“……”幽有些惊讶，但沉默不言。
风还明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你只是为了世界的平衡罢了。”
违反平衡的强大必会让这个世界付出对应的代价，不可见的危险就潜藏在另一面，像火山中即将喷发的岩浆。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朋友就好了。”幽的笑稍微有些苦涩。
“我就是。”风还明答得很肯定。
幽微笑着不说话，风还明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两双同样的眼睛看着彼此，时空与因果的错位在倾诉着某种苦涩。
幽的感情被强大的力量所压制，已经变得相当淡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幽在害怕，害怕自己哪一天会变成另一个“它”，眼中只有规则，没有人情。
那时，强大的力量不再是保护世界的坚强后盾，而是毁灭性的打击。
正因为在意，所以不安。
风还明感到沉重的无力感之后是雨过天晴的豁然开朗，显然，这个选择是幽所期望的。
他明明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世间生物有生死两面，都一样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朝着死亡奔去，只是各自的路途有长有短。我的路，看不到尽头。所以，我将自己撕碎，分离出了生死两面。”
“你希望我做什么？”风还明隐约猜到了，但还是直接出声提问。
“承接我生的一面，并压制住那个它。”
“不是消灭而是压制？那死的一面……”
“那个它无法消灭，也不能消灭，世间需要规则来维持平衡。你只需削弱它的力量，维持好平衡。”幽说完就沉默了，只是安静地看着风还明。
就算幽选择性忽略另一个问题，风还明也已经知道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后说：“那我怎么办？有生无死我也不要。”
“我已经将一小部分死之碎片给了你，之后，规则会慢慢地自动补全。而且你也只承接了我一部分生的一面，其他大部分碎片已经融入各个世界，你之后就是和世间修炼者一样的寿命水平了。”
“讲真？骗人死不了！”风还明想起之前关于那个小女孩的记忆，恐怕那个精神碎片就是了。
“真的，这次没骗你。”
幽确信的态度像黑色墨水在清水里渗开似的，沾染到风还明的那一刻，风还明就知道幽真的没有欺骗自己。
风还明又深深叹了口气后说：“你给我老实交代，其他世界还有没有你的精神碎片?”
“嘿嘿，还有的。”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嘿你个头”风还明挣扎着想坐起来给幽几拳。
幽赶紧解释道：“呃，那个，我把坐标都存进虚空门里了的。而且很精准的，能知道哪些还没融入世界，不用到处找，你让分身去回收也行的。”
风还明微微噘嘴道：“那还不是得到处跑。”
幽歪头看着风还明说：“嗯？你不是还挺喜欢这个过程的吗？”
“啧！”风还明咂舌，在这个空间里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幽。
慢慢的，风还明发现自己能动了，幽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有点透明。
风还明坐起身来，幽扶着他站起来。
“走吧，陪你看看这四段记忆。”幽说完便牵起风还明的手，四周的蓝天和水面瞬间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一片翠绿的森林，不远处还有一群孩子玩耍的声音。
一个绿毛小孩飞也似的从他们身边跑过，然后跟个猴子似的窜到树上，幽脸上的笑僵住了，慢慢的，有点地铁老人表情包那味儿。
风还明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不着痕迹地马上压回去。
风还明：呵呵，你小子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