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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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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六年八月底
江月初站在京市四合院的大门前,久久回不过神。
自从买了这个四合院,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切地踩在这块土地上。
陶玉梅打开四合院的大门,转回头就看见正在发呆的江月初。
“月儿,赶紧进来,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肯定累了。你看你,这一年都瘦了多少?”陶玉梅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包。
“二牛,三丫,自己进去把东西放好,你们房间在北边的那院,顺便把你们月姐姐的行李提进去。”
“好的,婶婶。”两个孩子很是懂事的拎着东西就进了院子。
江月初一走进门,迎面就看见垒砌精致的影壁,影壁上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拐过影壁,就看见大大的庭院。站在庭院中,面对的恰是北边正房,左右两边为东西厢房,四面连着抄手游廊,整个院子排列得井然有序,一眼看去,占地面积极广。院子靠东边厢房种一棵高大茂密的银杏树和一棵石榴树,遮天蔽日,像是要将所有的阳光阻挡在外,西边则一排的花架,上面放置了各种不同的花儿,繁花似锦。
看着这座宽敞明亮的四合院,江月初的心中却有一种空旷苍凉的感觉。当时她买了这座四合院,还特意给江宴南写了信,只可惜,他并没有收到。
现在,只有她和两个孩子住在这里,显得空荡寂寥。
“今天你应该也累了,就先在家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去我那边吃饭。还有你大哥大嫂,你还没见过吧,他们明天都回来。”
江月初听到陶玉梅的话,这时候才醒过神来,脸上难得地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干妈!”
“你这孩子,跟我还这么见外。”陶玉梅看她精神不振的样子,叹了口气。“宴南,还没有消息?”
江月初轻摇了摇头,自他失踪后,她跑了多少次南城,几乎将南城翻遍,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她知道他在南城的可能性很小,但,世界这么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找他。
半年之后,她突然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里面只写了简单的几个字:
一切安好,勿念!
看到信的那一刻,江月初那根绷了太久的神经才彻底的松懈了下来,悬在空中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只要他还活着……
收到信后,她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那六个字,再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阻止他回来的脚步?
最终,她也在南城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消息,似乎曾有人在学校打听过江宴南的消息,而那些人,操着京市的口音。
有了这一点点消息,江月初不再纠结,至少,现在的她有了一点方向。
“我们先进去吧,你也好好休息一下。”陶玉梅将她领到了北边正房的堂屋。
江月初扫了一眼。
这是一个五开间的正房堂屋,两侧是卧室和书房。堂屋靠后摆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两旁有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画和两副条幅。
堂屋正中放了一套木质沙发,沙发前是一张木质茶几,上面摆了一个花瓶,里面竟插了一把荷花。
陶玉梅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真是瘦了很多,你看看这脸,以前多圆润饱满,现在瘦得……这一年辛苦了。现在好了,以后去干妈家吃饭,保证把你养得和以前一样。”
“哪有干妈说得这么夸张?”江月初不禁苦笑,“就是事情太多,忙了一点。”
这时二牛和三丫正好在房间里放好了行李,跑了出来。
“知恩,知义,你们俩在家是不是不听话,让姐姐操心了?”陶玉梅看着两个孩子故意逗弄他们,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婶婶,我很听话的,我每次考试都得第一,老师都夸我又聪明又懂事的。”徐知恩依靠在江月初身边,突然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少年:“就是哥哥不听话,成绩总是倒数,经常被老师喊家长。”
“陈知恩!……”陈知义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牙低低的喊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竟然这么拆他的台。
陶玉梅和江月初听了不禁同时笑出来。
陶玉梅看她终于露出一点真切的笑容,心下松了一口气。
“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入学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这次还要多谢大哥,我今年考试没考好,要不是他,我估计都入不了学。”
“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这事也是巧,你学的这个专业报考的人数少,他们人数没招满,正想再降一降分数线。后来补录了好几个,又不是让你大哥特意去走关系。要不然像你大哥那个直脾气,他也不会愿意的。”
“还有两个孩子的学校都联系好了,是我们军属大院的子弟学校,叫培英小学,出了胡同口,走个十几分钟就能到,也不用你接送。
你之前说的烧饭阿姨,我已经帮你找好了,每天过来帮你们烧一餐晚饭,一个星期打扫两次卫生,工资三十块一个月,今天一早就过来把房子打扫了一遍,晚饭也已经做好了。这个人的人品你绝对放心,是我认识了十几年的人。……”
江月初突然一把抱住陶玉梅的肩膀,靠在她的怀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心里酸涩难忍,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这孩子,……怎么了这是?”陶玉梅看见她这样,一下子慌了神,在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掏出手帕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没事,我就是太感动了!能成为您的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江月初不好意思的接过她手里的手帕,按在眼睛上。她也觉得自己现在都要变成林妹妹了,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这一年多来,她流了太多的眼泪。
但流泪是弱者的行为,她再也不想流泪了。
她要让自己好好的活着,等到江宴南归来的那一天,她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去面对他。让他知道,即使他不在她的身边,她也能过得很好。
“这说明我们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你知道我就三个儿子,很早就想要个女儿,可惜未能如愿。后来遇到你,我心里就想,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应该是你这样,乖巧,可爱,贴心……”
“我哪有干妈说的那么好?”江月初这次终于露出了点小女孩娇羞的姿态。
陶玉梅看见她终于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活泼,放下心来。
“我说好就是好。”她瞪了她一眼,便站起身,“你们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也累了,吃完饭早点休息。”
“干妈不和我们一起吃点吗?”
“家里还有好几个爷们等我回去伺候呢,我就先回去了。”
江月初便不再留她,将她直接送到了胡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