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周哭了一个下午，万星遥好不容易才扶着她回到了她的咖啡店里。
她们两进门的时候，之前那个叫林小七的本来在给一桌客人上咖啡，见到阿周这副模样，直接把盘子往地上一丢，赶了过来，
他扶住阿周的肩膀，额角有青筋爆出，“谁欺负你了？”
盘子落到地上，咖啡溅了客人一裤脚，两位女客吓得尖叫一声，连声抱怨。
“对不起，朋友有事，损失记我账上。”林小七回头说完，给另一个店员使了个眼色，从万星遥手里接过阿周，“我来。”
……
从阿周的店里离开，天已经完全黑了。
万星遥走出大楼，正打算问问夏泽回家了没，冷不丁瞧见旁边的墙壁上靠着个黑影，吓得“嘤”了一声，摔了手机。
夏泽靠在墙上抽着烟，路灯映照出他的侧影，和袅袅上升的青白烟雾。
万星遥捡起手机，拍着还在扑扑跳的胸口，“你怎么在这？”
“她是什么病？”夏泽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一些。
“慢阻肺，比较严重，但还能慢慢治。”万星遥把阿周哭完后跟她说的复述了一遍。
夏泽没有答话，又吸了一口烟，吐出。
他居然也吸烟。
万星遥还没从惊讶中回神，他已经把手里的烟丢到了地上，用脚尖捻灭，“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抽的。”
他又把手里握着的打火机和香烟包装一起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活该。”他低低说了一声。
万星遥张了张口，看夏泽冷着脸的模样，还是泄了气，“你别当着阿周的面这样说，她会难过的。”
夏泽：“不说她还活在梦里。”
万星遥也有点生气了，“你对朋友要温柔点啊。”
夏泽没回她，丢了烟就插着口袋走了。
这人！真的是！
她上前两步，站到夏泽面前，正想说什么，看到他的脸却呆住了。
他板着脸没什么太多表情，可是脸上却透出一股难言的阴郁低落，如果说他下一秒就要暴走，万星遥也完全不会意外。
她忽然意识到，夏泽和阿周是比她和阿周久得多的朋友，他们之间的感情绝对不比她对阿周淡。
她和阿周不过初相识，她为阿周难过更多的是出于对受难者的同情。可是夏泽不一样，因此他愤怒也属正常。
她的目光落到夏泽嘴唇的血迹上，声音颤抖，“你的嘴唇怎么流血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
夏泽阴沉沉的目光朝她看过来，“是你捂我嘴的时候磕的。”
万星遥：“……对不起。”
由于放不下阿周，回学校上了两天课，万星遥找到夏泽。
“今天晚上我们去看看阿周吧。”
夏泽正架着副无框眼镜靠在后桌上看一篇英语阅读，闻言，从镜片背后扫了她一眼，“不去。”
万星遥鼓起嘴，“为什么？”
夏泽的眉头紧了紧，“不为什么。”
万星遥被噎了一噎，“你真的不去吗？”
“no。”
万星遥：“……”英语学了这样用是吧？！
她伸手试着拉了拉夏泽手里的书，不出意料根本拉不动。
“夏泽……”万星遥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当场口头作了一篇八百字小作文。奈何夏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铁了心地不松口。
从窗外吹进一阵秋风，有点凉，万星遥吸了吸鼻子，劝说失败，垂头丧气地回头打算离去。
“你哭了？”夏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万星遥一愣，她没哭啊。
秋风还在往教室里吹，她不自觉又吸了一下鼻子。
一片沉默中，她灵光一闪，低着头继续不说话，还悄悄手动打了个哈欠，打得眼眶湿湿，鼻尖酸酸。
身后传来放下书本的声音，身侧的光被挡住，夏泽站到了她的旁边。
“放学在教室等我。”夏泽说完，又回去做他的英语阅读了。
窗外的秋风还在吹啊吹，万星遥默默抬头望天，说了句谢谢。
万星遥和夏泽到阿周家里的时候正是晚饭时分，林小七带他们去楼下的快餐店给阿周买饭。
万星遥问起阿周这两天的情况，林小七无奈道：“她这几天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我也不知道。”
打饭的阿姨问：“吃什么？”
林小七扫了一眼，很快地指了几样菜让阿姨打。
“她从小就爱吃年糕，小时候我家做了年糕，我都要偷偷给她送一碗。”
林小七浅浅地笑了一下，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万星遥：“你们小时候就认识？”
林小七：“是邻居。”
打包了晚饭，他们一起走进旁边的小区，到阿周家门前。
林小七敲了敲门，“我给你带了晚饭，夏泽他们也来了。”
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过来开门的声音，阿周隔着一扇门，声音沙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今天很累。”
林小七说：“那你把饭拿进去。”
过了很久，门终于慢慢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纤细而苍白的手。
这时候，夏泽忽然伸手一拉门，直接把门拉开，连带着里面的阿周也跌了出来，被林小七扶住。
一股浓得让人神经发紧的烟味冲了出来。
她的家里全是烟雾，整一个遮天蔽日，连日光灯都被烟雾遮挡得隐隐绰绰。
阿周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脸色白得吓人，低垂着目光没有看他们。
夏泽咬牙，“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傻？！”
他伸出手捏住阿周的肩膀摇晃，林小七见状立马拉住他，“你干什么！”
万星遥吓了一跳，上前将三人拨开，对林小七解释道：“别生气，他只是太在乎阿周了……”
她看了一眼仍然没什么反应的阿周，对夏泽说：“事已至此，我们先一起把屋子打扫一下吧。”
万星遥走到还赌气站着夏泽旁边，趁其他人没注意，伸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指。
夏泽的手指颤了颤，片刻，他不情不愿地打开阿周的冰箱，从里面翻找起食材。
他要做饭吗？夏泽会做饭？
万星遥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皱巴巴的胡萝卜，一盒肉……然后看了一眼标签，把肉丢到了垃圾桶里。
万星遥也动身上前，帮忙把阿周家里的窗户打开透气，林小七则在旁边照顾阿周，扶着她坐下，轻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烟雾渐渐散去，万星遥发现她家和她平时的外形完全是两个极端，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床、衣
柜、洗衣机之类的必备物品，就连床品都是最简单的白色，一眼看过去一片空寂荒芜。
万星遥听到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她看林小七这边没有她能帮忙的地方，走进厨房。
夏泽一手拿着菜刀，唰唰切着案板上的胡萝卜。胡萝卜被切成厚薄相同的薄片，又是刀影上下，细细的胡萝卜丝出现在了案板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修长的手指每动一下都牵动手背上的肌肉筋骨。万星遥见过这双手一手就能握住篮球的样子，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它们切菜的样子。
前面的人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她，挑了挑眉。
万星遥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你还会做饭啊？”
“会一点。”夏泽淡淡道。
他把切好的胡萝卜丝和旁边的蛋液混合，熟练地加好了调料，搅拌，然后倒入小煎锅煎。
一面煎得差不多了，他一个颠勺，蛋饼在空中翻转，漂亮地翻了一面。
万星遥惊讶地看向他，心情好比突然发现巷口小卖部天天天躺着刷视频的老板年轻时居然是FbI华人特工。
万星遥：“你这哪是会一点。”
夏泽倒也没再谦虚，“以前有时候会做饭给我妈吃。”
不等万星遥说什么，他问：“外面怎么样了？”
“哦，还行，林小七在安慰阿周。”
“告诉他们可以吃饭了。”夏泽把旁边锅里翻滚的面条捞了到了碗里。
林小七把阿周牵到桌边的时候，桌上已经放了一碗盖着金黄的胡萝卜蛋饼，撒着油绿葱花的热气腾腾的面条。
主厨夏泽往外面沙发上一坐，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