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七一脸怒容,拨开人群,一步步走到程岚面前。
她们一个怒火中烧,盛气凌人,一个泪眼中闪烁着恐惧,甚至因为前者的靠近,恐惧地瑟缩了下。
如此对比,将沈七七衬成了个凶恶的霸凌者。
程岚在腿上掐了掐,忍住胜利在望的欣喜,面上的怯弱却越发明显。
“沈同、同志,有话好好说。我,也许真的是我得罪了你,我没读过什么书,嘴笨脑子更笨,连说错什么做错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愿意道歉,你能不能,能不能……”
说到这儿,程岚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能被吓晕过去。
呼吸越来越急促,许久后她终于鼓足了勇气,眼泪也从眼角落了下来:“你能不能不打我?”
瞧这小白莲演得多好!
演了一辈子戏的影后沈七七,在程岚话音刚落的时候抬起纤白的手,啪地一声打在程岚脸上。
程岚被打得整个人都往旁边摔。
身子重重撞到餐桌上,腰间被撞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捂住巨疼的脸,难以置信看向沈七七。
“你怎么敢?!”
众目睽睽之下施暴,她不要名声了?
沈七七甩了甩拍疼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你一次次招惹我,不就是想要我打你吗?我如你所愿罢了。”
程岚环顾四周,企图把军属拉到自己这边。
可军属们虽然被沈七七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却没打算为她说话。
为什么?
程岚目眦欲裂地看向沈七七,恨意冲破伪装,从眼神中泄露出来:“你……”
沈七七冷声打断:“口口声声说自己嘴笨,却句句恶毒,一口一个‘折寿’‘短命’‘犯忌讳’,我打你都算轻的了。”
“你不是见人就说你爸妈对你不好吗?是,他们是没把你教好,你如果再敢在我面前瞎蹦跶,我不介意替他们好好教教你。”
程父程母是程岚的死穴。
即使前世她都三十多岁了,即使重来了一世,她仍无法彻底摆脱父母的阴影。
况且,如果让她父母知道她如今过得这么好,他们肯定会从乡下赶过来,扒在她身上吃肉喝血。
程岚眼里闪过真正的畏惧。
她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倒不是沈七七,而是一个从地府里爬上来的厉鬼。
这厉鬼精准地捏着她的七寸,咧着猩红的唇,笑得瘆人。
“怎么都来了?”
磁性低沉的男声从门外响起。
也是从程岚身后响起。
她宛若听到了天籁之音,急忙转身,泪眼婆娑地跑向周凛,语气里满是依赖:“周大哥!”
周凛见状,脸上的喜色被冷峻取代。
他大跨步躲闪。
程岚的小短腿迈了四步,才跑到周凛所站的位置上,但周凛已经两步走到沈七七身前。
周凛发现沈七七的脸色并不好,担忧地询问。
沈七七:“程同志嘴笨,说了一圈恶毒的话,把我那不知道怀没怀上的孩子咒得狗血喷头,还要冤枉我仗势欺人,你说我能好受吗?”
军属们已经理清楚在她们进门之前发生了什么,更明白程岚的险恶用心,只觉得沈七七太仁慈,说得还不够全面,于是七嘴八舌将程岚的算计道了出来。
还不等听完,周凛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屋子里的气温骤降,程岚下意识往门口退,煞白的脸摇成了拨浪鼓:“不是,我……”
周凛气压迫人:“滚!”
对这种人,他怕他再多看她一眼,忍不住掐死她。
被心爱的人用这种厌恶的情绪看自己,饶是程岚再相信自己是天选之子,也无法自圆其说。
她接受不了这件事,愤而冲了出去。
才跑了两步,她就听到身后又传来周凛的声音。
但这一声,温柔如水。
他说:“你消消气,我刚刚去医院拿回了检查单,医生说你已经怀孕两个多月……”
后续的话,似乎被军属们的恭贺淹没。
又或者是程岚自己屏蔽了。
程岚慌乱间踏错了台阶,险些摔倒。
她踉跄两步。
暗道命运不公。
让沈七七一年半载怀不上孩子,让她被骂是“不下蛋的母鸡”,不好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帮沈七七?
为什么就连老天爷都站在沈七七那边?
程岚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的事,被目睹了全程的穆晴想明白了。
当初,程岚凭借一副假惺惺的白莲花姿态,笼络住心思单纯的穆晴,如愿进入文工团。
之后在团里兴风作浪,挑拨或者激化团内成员之间的矛盾,而她仗着是穆家的恩人能全身而退,还兴致盎然地作壁上观。
也许,就是因为无往不利,所以她自以为自己能操纵人心。
殊不知,即使她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她这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跟水一样说来就来的眼泪,在沈七七实实在在为大家伙谋福利的事实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越说她是“受害者”,家属们就越作呕。
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
落到万人嫌的下场,是程岚罪有应得。
一场风波才结束,又初闻有孕的消息,家属们知道沈七七小夫妻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匆匆恭贺就先走了。
穆晴掐着手,踟蹰不前。
直到最后一个军属迈出门口,她才坦白了程岚在食堂造谣的事。
“周嫂子,对不起,我以前以为她只是有些歪心思,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绝,我下次一定拦着她,不让她再来找你麻烦。”
沈七七没在乡下待过,却曾出演过一部农村题材的剧。
听跟组编剧说,村里不像城市,住一层楼里都互不认识,那里人情味浓,谁家有点什么事都会搭把手。
但是,反过来说,管得也宽。
未婚的后生,谁都要来催婚。
刚结婚的小夫妻,人人都盯着小媳妇儿的肚子瞧。
要是他们半年一年的,还怀不上孩子,那就完蛋了,什么恶臭言论都能冒出来。
沈七七总算明白程岚把众人的视线移到她肚子里的原因了。
“你又不是她的什么人,用得着你来替她道歉?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往自己身上扛责任。”
她眼眸闪了闪:“程岚身上穿的棉衣厚实却不臃肿,是在供销社买的,还是找人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