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缓缓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软榻上何立仍然睡得深沉,你翻了个身,拿起团扇覆在脸上,想挡住晃眼的阳光再睡会。
“嘶!”
团扇的竹骨磕到你的额头,你吃痛,顿时困意全无,干脆起身唤了小丫头来准备梳洗早饭。
小丫头是你的贴身侍女,你一直未给她赐名,只小丫头、小丫头的唤她。
早饭都快凉了,何立才悠悠转醒。
“何大人从来都是这时辰才起吗?果真是总管派头!”
你的语气略带愠色,你起床后已经坐在桌前大半个时辰了,昨日连晚饭都不曾进一口,早已饿的眼冒金星。他倒是睡得安稳!
何立起来,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单手掀袍坐在你旁边。
你刚准备再酸他几句,抬眼却看到何立眼底的乌青,顿时气消了一半,反而觉得新婚头一日就让他睡软榻有些对不住他,于是起身盛了碗粥递给他。
“多谢娘子,娘子额头的伤可好些了?”
他怎么知道你额头磕伤了?早起明明叫小丫头给你系了抹额的呀。
你摸了摸抹额,顿了顿:“多谢何总管关怀,何总管唤我青玮即可。”
“娘子~”何立学着你昨日拒绝他那般,特意加重咬字打断你,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
他用扇子指了指桌子上精致的早餐:“这可是我特意命人为娘子准备的早点,有上好的风腌小菜,配粥最好,娘子快尝尝~”。
罢了,你也实在是饿得慌,便不与他计较一口一个娘子叫得亲热,你尝了尝他夹的菜,嗯~果真不错!
何立看到你满足的样子,也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饭罢,你用帕子擦了擦嘴,正欲招呼人收拾餐桌与床铺,却被何立拦住。
他欠身过来:“娘子稍待~”
你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不觉有些害羞,忙用团扇挡住半边脸,“何总管有何指教?”。
他不语,却低头从你腰间抽出绿腰,你一惊,不知他要匕首做什么,赶紧用团扇勾住他的手腕,拦住他,眼神凌厉:“何总管,你这是做什么?”
“诶~娘子不必紧张。”
何立手腕一转,用绿腰在他白皙的手掌中划了一道,紧接着走向婚床,将手中鲜血滴在床单上。
“何总管,您这新婚第一日便负了伤,传出去怕是要坏了总管这威风凛凛的头衔。”
你不明白何立在发什么疯,忙去柜子里找出金疮药给他涂上,又拿出一方帕子给他包扎。
“诶~这事要是传出去,才显得我更威风凛凛呢!”
他眯着眼笑,一脸自豪。
你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看着他笑的这样,你心里直发毛。
“不知所谓。”你白了他一眼不与他多话,起身吩咐小丫头叫人来收拾房间。
因何立年幼父母双亡,后来投入秦桧门下才赚得今日这番基业,所以你新婚第二日也不似他人一般需要先去拜见公婆。
只要何府的下人们来拜拜你这位新来的当家主母,便无旁的事了。
你与何立吃罢早饭,便与小丫头前往正厅。
而留在房内的何立看着你与小丫头的身影出了主院后,便抬手将管事肖矩叫了进来。
何立打开折扇与那肖矩吩咐着,着人收拾床铺时不必遮遮掩掩,须得做的显眼些,切要将那污了的床单显露出来。
肖矩得令后,特意找了个手生的小子来浣洗床单。
那小子也正合了这二人的心意,床单上何立的血渍都未完全洗净,就晾在了庭院中。
“姑娘,我瞧着姑爷对您可是真好,宰相也是真心疼您的,给您千挑万选了个这么好的相公!”
小丫头搀着你的手两人慢慢悠悠地走着。
“哦?这可是从何说起呀?”你轻摇团扇闭着眼回道。
瞧这小丫头,跟了你这么久还是天真,以为生了副好皮囊就是好相公了?你心里轻笑。
“姑娘,您是不知道!昨日晚上姑爷可是忙的紧呢!他听得你翻来覆去,想是你睡得睡不安稳,担心你是骤然换了府邸睡不习惯,就使唤我给您添被子。”
“结果呀,我前脚刚拿来了被子,他后脚又发现你额头红肿破了皮,又叫我给您端水送毛巾。我也是累得很!”她似是抱怨,又似是在向你邀功。
“哦呦呦,那可真是辛苦我家小丫头啦~”你捏了捏她的脸。
“嘿嘿~照顾我家姑娘自是不辛苦的~可是我这忙来忙去的,也没落着好!哼~”小丫头嫌弃地撇了撇嘴。
“嗯?这可是怎么说,谁还敢怪你不成?”
“还不是这何总管!他竟然还怕我走来走去粗手粗脚地吵醒您!我拿完东西就不许我侍奉了,要亲自给您擦拭额头,还给您扇风止疼呢!后来又让我去吩咐厨司说:‘早饭要做得精致可口些,清淡些,娘子晚饭未食,饿了太久,若还吃不到好吃的恐对身子有碍’。”
小丫头清了清嗓子,学起了何立说话。粉嘟嘟的脸蛋配着故作严肃的表情,让你不禁笑出声来。
“姑娘你还笑话我!我昨儿晚上可辛苦啦!”小丫头缠着你的手臂晃着撒娇道,“姑娘~你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好~我们小丫头真是辛苦啦,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你笑着应她,心里却疑惑何立为何对你这么好。
说话间,你们已经走到了后院的正厅,院子里已乌泱泱站了一堆人,见你来了都噤声垂手。
你坐在廊前摆放好的椅子上,端起盏子扫视着他们,灰压压的净是一群男人。
“嗯?”你看着盏子里的茶皱了皱眉。
小丫头循声看来,对着下面的人群道:“谁给泡的茶?”
“有这份孝敬主子的心是好的,但也得摸清主子的喜好,可别自作聪明,妄自揣测!”
小丫头扫视下着方的人群,见他们都被震慑住,才不迭不慢地继续开口:“我们大娘子不喜喝茶、各种饮子,白水伺候即可,你们可记住了吗?”
别看方才与你说笑的那天真可爱的模样,到了正式场面时,这小丫头的气势也并不弱呢。这些年跟在你身边,也是学着了不少东西。
“是!”众人垂首。
有一中年男子姗姗来迟,刚好碰着小丫头在训话,便立马唤人给你换了白水来,为人倒是十分细致精明。
“怎么,内院的女使们竟无一人前来?”你放下盏子,拿起团扇轻扇。
“回大娘子,何总管自立府以来便是我等在府内伺候,并无婢女。”
方才来迟的中年男子上前答道。
“哦?既如此,那你们便一一上前来报得姓名与职务罢。”
你闻言挑眉,这没有婢女可不行呀,通府上下都是男子,这往后可怎么查何立?
“给大娘子请安,我叫肖矩,是这府内的管事,统管府内一应大小事务。大娘子初来乍到,若是有对府中事务不熟悉之处,尽管吩咐我去办即可。”
方才答你话的男子率先开口,瞧着他恭恭敬敬的拘着礼,可言语间字字轻蔑,半分都未将你放在眼里。
一开口就道你初来乍到万事不清,还想凌驾于你之上,让你向他讨教。
他这般,不过是想给你个下马威罢了。
仗着自己入府多年,何立平时对他也是信任宽纵,竟有了自己也是这府里主子的心思。
你觉着好笑,何立这么个懂得隐藏锋芒的人,府里的管事竟如此……
你掩住心底的轻蔑,面色如常使了个眼色给小丫头,她倒是领会的快。
“怎的,既然已是这何府的管事,却这番的不懂规矩?拜会大娘子也不记得时辰姗姗来迟,竟还叫大娘子等着!”
小丫头一改往常天真可爱的稚嫩模样,厉声朝着阶下的人质问道。
“可是仗着自己年长入府年久,便连当家的主母也不放在眼里?这便是何府从前的规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