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词最近迷上了手工活。
墨韵阁的院子算是头一份的宽敞，却被他用木头与纸张逐渐填满。章桢也被叫来帮忙，两个人对着图纸，一研究就是整个午后。
子衿好几次想探头看情况，却被挡了回去。
“不许看！这是秘密！”
“王爷，您想把奴婢赶走，也要想个像样的理由吧！”子衿指着地面，“哪有人把秘密摆出来，让大家都能看到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算了，我不能说。”
谢晏词转过身，又扛着斧头开始劈木桩。
子衿径直去了内室，里面还凉快些。
“王妃，您知道殿下要做什么吗？叮叮当当的，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无妨，他都是特地挑我午睡起来才开工。”周清懿靠在榻上，“冯太医最近如何了？”
“老爷之前说，他在那个厢房里热的不行，都要中暑了！最近来把脉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会不会出事呀？”
“医者定然能自医，暂时不用管。”
她就是在和冯为拉锯战，看看谁的定力更足。
倘若对方还是铁了心不肯低头，致力于为肃妃效忠，那她肚子里的“孩儿”，可就要提前落地了。
“王妃，奴婢听说了一件新鲜事。”
“哦？说来听听。”
子佩放下手中的扇子：“事情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只不过今天才在街上流传开。听说肃妃娘娘把本族的姑娘们叫去毓秀宫聊天解闷，年龄有大有小，也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依照她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自家人入宫分宠，肯定是另有所图。”周清懿好奇的问道，“至于年龄，最小的几岁？最大的呢？”
“七八岁的女童，什么都不懂呢！皇上又没有特殊的癖好。”子佩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大的倒是符合选秀标准了。既然不是给后宫添新人，那还真就是请她们喝喝茶，聊聊家中事？”
她听着院子里的对话声，又看向自己的腹部—
“纳妾。”
“哈？给谁？！睿王殿下不是还没娶妻吗？！哪有先纳妾的道理！”
不同于子衿的反应，子佩顿时蹙眉道：“王妃有了身孕，不方便伺候王爷。这时候给他纳妾，名正言顺。”
“她怎么管得这样宽！”子衿也明白了，“有这工夫，不操心自己儿子的婚事，反而代替皇后娘娘关心起我们王爷了！”
周清懿没有说话，心中盘算着肃妃的想法。
想安插熟人进舒王府？
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
“霈儿，赶紧去街上买些草药来！”钱姨娘兴冲冲的回到屋里，语速飞快，“你那不争气的妹妹们，都没入娘娘青眼，这会儿闹腾的厉害！就跟大夫说，是我提前订的药就行！”
“……家中有谁病了吗？”
每回碰上小娘展颜的时候，定然会上演什么假惺惺的戏码，让她被迫做主角。
“哎哟，别问这么多！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要知道，管家回来之后，特地把你进偏殿的事告诉了全家！我家霈儿就是有本事，小娘没看错你！等会儿你爹爹被折腾的头疼，你去送碗汤药，以后咱娘俩的日子就会好过多啦！再说了，有一味药材难寻，可是花了我不少碎银呢！”
原来是这样。
大部分时候，她都讨厌这样的小娘。仿佛没有自己的生活，总要挖空心思取悦那位夫君。
她不想做这种人，哪怕未来迫不得已做了妾室，她也绝不会放下尊严，毁掉人生，去奉承一个并不爱她的人。
剩余的时间，她又觉得小娘很可怜。
得主君重视，努力生儿子，子女会装乖讨巧，就是小娘终生努力的目标。
可惜她太过愚笨，总学不会三妹变脸的本事。哪怕被主母呵斥，三妹也总能笑着夸骂的好，转头脸上又阴云密布。
“霈儿，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呀！”
沈霈被钱姨娘从偏门推了出去。
看着已经掌灯的街市，她叹了口气，握紧钱袋朝最近的药铺走去。
“您想想法子，我转了好大一圈，才知道您这儿有。”有男子在与老板周旋，“我不差银子，眼下，就缺这味引子。”
他说话时极有韵律，像是在念诗。
她没读过几天书，都是偷偷捡弟弟不要的东西来自学。遇到不懂的，就等夫子出府的刹那，鼓足勇气拦住问上几句。
“我们开门做生意，就是讲究诚信。那包药材，是我给别人留的，不可能随便让给公子。倘若开了这个不好的头，往后，生意不好做呀！”
掌柜的眼尖，突然朝着她的方向挥手：“沈小姐来了？钱姨娘提前派人过来订好了药材，给你！”
那位公子的目光，自然而然也顺着药材包裹，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的眉眼舒朗，眸光澄澈，宛如美玉般吸引了她的视线。乌发如缎，仅用发带束缚。瘦削的面庞上，带着几许急切。
“姑娘，这药，你急用吗？能否将其中一味草药，先借我一用？你放心！等下批货到了，我会十倍百倍还你！而且现在我也不是白拿，这些都是你的！”
他的掌心里，躺着一块金元宝。
她还是头一次见，因为小娘的钱袋里，永远只有几个碎银子，碰不得金器。
“太多了。”沈霈望向他，“用不了这么多。”
“姑娘的意思是，你愿意借我？！”
他眉眼弯弯的时候，语气也变得轻快，清贵神只仿佛又变成了邻家少年郎。
她突然羞于对视，匆匆将包裹放在案上：“你要什么，就拿走吧。”
“多谢姑娘！”
他伸手就挑走了几株草药，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欢欣，让她的嘴角，禁不住也扬了扬。
“我身上只带了金子，要不，这个给你？”他从腰间解下玉佩，“明早，我会在这里等你。到时候，一手交银子，一手还玉佩，好不好？”
一旁的掌柜啧啧称奇：“哎哟，这么好的成色，也不亚于几块金子了！”
没等她拒绝，还残留着体温的玉佩就被他塞入手中—
“时间紧迫，我先行一步！姑娘今日的恩情，谢某定会报答，告辞！”
“……好。”
暖玉似乎要将她灼伤，她控制不住心头的悸动，低头走出了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