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心里藏了事，就容易接连犯错。
擦凳子撞到了头，端盘子不小心被绊一跤，甚至吃菜时也咬到了舌头，痛到只能喝水止饿。
谢晏词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找了个机会单独问话：“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奴婢不懂王爷的意思。”
“早就说了，私底下大家就是朋友，什么奴婢？”他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快，坐下慢慢说。千万别跟我撒谎，我又不是傻子。”
“……王爷。”
子衿没有挪动一步，叫了他一声后，就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
“如今王妃有孕在身，肯定是不方便伺候您了。要是有其他人，其他女人过来，你会同意吗？”
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谢晏词反问道：“你想自荐枕席啊？”
“啊？！不是我！怎么可能呢！我是忠于王妃的人，绝不可能踩着她往上爬！我一辈子不成婚，做老尼姑，我也不会有这个念头！”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因为子佩姐姐说的那些话！她说，肃妃娘娘叫了沈家闺秀们进宫，肯定不是聊聊天那么简单的事。王妃就说了，如今她身子不方便，说不准，就是冲着您来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无比头疼。
在这世上，他的好二哥什么路数，暂时没有看明白。但是肃妃，真是催婚催育第一人。
府中刚传出喜讯，她就忙着塞下一个进来，把他当成什么了？
“王爷，您不说话……难道，是在犹豫？”子衿小心翼翼的看他，试图劝说，“王爷您可不能这样！娘以前跟我说，生儿育女其实可痛苦了，怀着孩子的时候就差把肠子吐出来了。后面生产，也是半只脚入鬼门关！王妃可是牺牲自己为您续香火，您可不能……”
“呸呸呸！什么香火，我这没有皇位可以继承。我也不是犹豫，就是在想法子，应该怎么拒绝，或者说，搅黄这件事。”
子衿这才松了一口气：“王爷没纳妾的念头就好，奴婢以后做事，就专心多了！”
“想来还是比较心酸的，本王与你共处时间也不算短了。在你心中，本王就是贪图美色之人？”
“不不不！是奴婢想歪了！”
“行了，以后有事直接跟我说，别闷在心里。”
“多谢王爷！”
谢晏词目送她离开，心头却压了块重石头。
纳妾，那是并熬不了的事。
帝王曾经贵为太子，也还是得听太后的，接二连三娶了于他有利的世家女。
更别提一个普通王爷了！
*
遇事不决，就赶紧抱大腿。
这是谢晏词如今的办事理念。
他不方便在帝王面前开口的内容，都有皇后代为转达。他不好意思讨要的赏赐，也有皇后代为暗示。
如果想反抗被逼婚的命运，他还是得求助自己的好母后，起码，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找麻烦。
“我说她最近怎么又来了精神气，天天往养心殿跑呢？”皇后知道了肃妃的计划，嗤之以鼻，“从沈家选闺秀，塞进你府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本宫还没从自己娘家挑人，她倒是惦记上了！”
“母后，岔题了。儿臣方才说半天，就是不想纳妾，怎么您还有类似的想法？”
“晏词，不是母后不肯帮你。三妻四妾那都是正常的事，就算你现在不纳，往后，你父皇还是会安排的。早晚都要纳妾，你非要顾及这点时间做什么？”
他耷拉着脑袋，无奈道：“可是母后，以前你不是说，你非常讨厌东宫里源源不断的妾室吗？我不想让懿儿也变得沉默寡言，就跟您以前一样。”
“我……”皇后顿了顿，“本宫那会儿没想明白，乱说的，你别当真。总之，为了你的前途着想，赐婚那是迟早的事。不仅仅是你父皇，本宫也会挑选合适的女子，送进你府里。”
“什么？！”
“晏词，本宫不是逼着你们夫妻离心。你就当她们是个摆设，多双筷子吃饭，王府又不是供不起！她们进了舒王府，背后的家族也就与你紧密相连，或多或少都是助力。”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不虞：“母后变了，从前您都是让儿臣别掺和纷争，自由快乐便好。现如今，又是朝臣，又是助力的，您是忘了那些话了么？”
“本宫当然没忘。”
“那您为什么……”
再抬眸时，皇后的脸色已经不复方才的容光，他急忙住了口。
“本宫曾经以为，你会一辈子缠绵病榻，自由与快乐，是本宫最想为你求来的。可老天保佑，你的身子好转了，甚至能够习武。随之而来的，就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这才过了多久，你就被屡次中伤，差点入了天牢！本宫想许你自由，可藏在暗处的人却处处束缚你。本宫也想遂你心意，让你快乐，可他们要是折了你的软肋，你还高兴的起来吗？”
“母后……”
“正因为你不再是那个毫无威胁力的皇子，冲着你来的刀剑才会越来越多。伤不了你，就伤你亲近之人。倘若本宫不为你做打算，任由你做个闲散王爷，你确定，孤身一人能抵挡住所有的侵袭？晏词，万一，本宫说是万一，睿王坐上了东宫宝座，你觉得就凭过往恩怨，他会放过你，放过懿儿吗？！”
谢琰清那张隐忍克制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承认，这次在口才方面，他输的彻底。
自己掌控不了权力，那就没能耐为身边人挡刀枪棍棒，所谓自由，只会拖累他们生活在惊惧之中。
“儿臣明白了。”谢晏词郑重其事的叩首，“从前，一直是母后为儿臣遮风挡雨，让儿臣散漫惯了，才不知世道艰辛。所以，儿臣为了您，为了懿儿，还有陪在身边的朋友们，会听从您的建议。纳妾，就是吸纳大臣的助力。”
“你能明白便好，御花园景致正盛，去那儿散散心吧，别让糟心事为难自己。”
他点头答应，离开了凤鸾宫。
没能如愿，还是有些丧气的。
重新考量接下来的安排，更是让他觉得压抑沉重。
就在这时，有人在背后唤他：“公子？！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