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霈是在即将用晚膳的时候，被人紧急叫去宫中的。
管家恨不得带着她飞进毓秀宫，一路上，什么话也不愿意说，只叮嘱她肃妃娘娘心情不好，别说了不该说的话，给自己惹麻烦。
等进了正殿，她真正看到肃妃时，才后知后觉出几分惧意。
“姨母。”
“嗯，过来点。”
她挪了几步，走到肃妃跟前，依旧不知道这份恐惧从何而来。
“霈儿，你知道，本宫让你去舒王府里，让你摆脱了庶女下贱的命运，需要你用什么来回报本宫吗？”
“……霈儿不知。”
“你这双眼睛，就负责死死盯着墨韵阁，也就是王妃的住处！”肃妃勾起她的下巴，“她擅长伪装，最喜欢假装与你亲近的同时，偷偷插刀子，你可要小心啊！”
没头没尾的话，让她下意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对肃妃不利的事。
“姨母，好端端的，为何会提及王妃，她……”
“一点也不好！”眼前的女人突然咆哮起来，眼角的细纹也因为紧皱眉眼而显得多了，“她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非要让我在这宫中毫无立足之地！”
“姨母？！发生什么事了？王妃做了什么？”
“她今日在毓秀宫动了胎气，理由是要陪着夫君一起受罚。也不知道皇后究竟买通了几个太医，各个都说周清懿身子不爽利，是本宫的过错！然而，本宫何错之有？！”
沈霈并没有理解她所说的内容，满脑子都是谢晏词被惩罚了。
罚什么？
严重吗？
有没有受伤？
肃妃看到她神情恍惚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霈儿，本宫在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听到了。”她不安的抬起头，顺着自己的心意问道，“姨母，王爷为什么会受罚？他没事吧？”
啪的一声。
肃妃赏了她一耳光！
旁边伺候的嬷嬷见了，眼皮也没抬一下。
“娘娘，是霈儿说错了话，请您息怒！”
“我看，你压根就没弄懂本宫的意图！也好，今天把你叫过来，当着你的面，桩桩件件都分析清楚，免得日后，你就知道儿女情长！”肃妃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命令道，“本宫需要一个人，做扎根在舒王府里的眼睛，既然挑中了你，就别让本宫失望！”
沈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娘娘，您的意思是，所谓宫中烦闷让我们过来闲聊，所谓让霈儿摆脱庶女命运，都是说辞？是借口？”
“放肆！娘娘选中了你，让你山鸡变凤凰，你还在这里顶嘴？”老嬷嬷终于开口，更为细致的告诉她真相，“沈小姐，你听好了。让你嫁给舒王，不是去谈情说爱的，而是需要你及时提供王府的消息！必要时刻，还要挑拨他们夫妻俩的关系。于你自身而言，也是稳赚不赔的事！”
她紧咬着下唇，没有丝毫的犹豫。
“姨母，我做不到！原谅我，真的不可以！我是真心爱慕舒王殿下的，我并不想做监视他的人，我……”
“本宫是不是给你脸了？”肃妃不为所动，俯视着她，“这件事，还由不得你来拒绝！”
她是沈府长期以来被人轻视的庶女，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忍气吞声的日子。不招惹是非，将自己的生活过好，就是唯一的追求。
如果是从前的沈霈，面对盛气凌人的肃妃，她必然会选择顺从。哪怕即将要做的事违背本心，也会想法子找出阳奉阴违的正确做法。
可现在……
想起谢晏词那张脸，想到他们的过往，如果她接近他，就是为了将他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肃妃娘娘！您为何一定要如此？王爷并没有做任何事来为难您，就算是惹您不开心了，几句话也能沟通好的事，就非要痛下杀手吗？霈儿即将嫁给他，并不想承担害他的骂名啊！”
“行，那就听你的。”
出乎意料的是，肃妃云淡风轻的抛下了这句话，转身回到贵妃椅上。
这反倒让她觉得害怕了。
“肃妃娘娘，您……您改变主意了吗？”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
对方突然发作，将桌上的瓜果全部扫落在她面前。
“你是没见过他们两个人狼狈为奸，把本宫逼到禁足的场面！琰清好歹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长，为了皇位，居然也被他算计了！他谢晏词没有得罪我？你在说什么？！你不愿意对他下手，可以，本宫成全你！沈府里到处都是想攀龙附凤的女子，倘若本宫放出风声，说谢晏词夺嫡有望，你觉得，有人愿意接替你的位置么？！”
让沈家其他的闺秀嫁给他？
沈霈自然一千个不愿意：如果是她，还能在适当的时候加以提醒，或者干脆站在他那边。换了别人，追名逐利当头，恐怕，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她恢复原先乖顺的模样，膝行到肃妃脚边，恳求道：“姨母，是霈儿想错了。霈儿一直以来，都在家中无名无分，上不得台面，已然被剥夺了进取之心。今日姨母的话，让霈儿醍醐灌顶，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未来。”
“说说看。”
“霈儿只是舒王府里的良妾，霈儿很爱王爷，那就要尽自己所能，努力往上爬，替姨母效力。”她依偎在肃妃华贵的衣裙旁边，“其实，姨母真正恨的人，应该是挑唆王爷的人。到时候，霈儿会把她赶出王府，让王爷亲自登门道歉，重修于好，不知姨母是否满意？”
肃妃这才缓和了语气，轻轻抚摸她头上的玉簪：“霈儿啊，有时候，人是必须要学会断舍离的。方才，本宫语气重了点，却是为你好！你本身就没有显赫的出身，若是长久沉迷于儿女情长，往后被人生吞活剥了也不知道！既然入了后宅，就要竭尽全力爬到最高位，站在心爱之人的身侧！而不是，永远给另一个女人磕头赔笑脸！听到没有？”
“霈儿知错，现在明白姨母的苦心了。”
肃妃透过眼前这个娇小的身影，瞬间想起了从前。
她也是一步三回头与少年郎做了了断，放弃所有的羁绊之后，才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如今，她又亲手栽培另一个自己，结局会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