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进行到一半,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原来是刘玄非要学汉武帝\"柏梁台联句\",结果爬案子时把屏风撞倒了。那屏风上画着\"周公辅成王\"的故事,此刻周公的脑袋正好栽进了酱缸里。
\"刘司隶!\"刘玄突然揪住刘秀的衣袖,\"你说要恢复汉制,这柏梁体是不是汉制?朕要你现场作诗!\"
刘秀看着袖口沾上的油渍,嘴角抽了抽:\"陛下,柏梁体需七言联句...\"
\"管他几言!\"刘玄一把抢过乐师的筑,胡乱敲起来,\"给朕唱!唱那个...那个《大风歌》!\"
这下可好,满堂醉鬼都跟着嚎起来。有人把《大风歌》唱成了丧葬调,有人记不住词就现编,最绝的是大司马朱鲔,硬是把\"威加海内\"唱成了\"酒加三杯\"。
邓晨刚猫着腰从席间起身,就被个转着圈儿跳舞的绿衣舞姬撞了个满怀。那舞姬裙摆上缀着十二个铜铃铛,转起来活像个会走动的编钟,叮叮当当直接怼到邓晨鼻尖上。
\"哎哟喂!\"邓晨捂着被铃铛砸红的额头,眼睁睁看着刘秀的皂色衣角在五步开外一闪——王匡正拽着他欣赏自己新得的\"宝剑\",其实是把切烤全羊的餐刀,刀柄上还沾着孜然粉。
这次,邓晨学乖了,贴着墙根儿往前蹭。没成想地上突然横出条毛腿——大司马朱鲔正和个偏将划拳,两人都醉得把\"五魁首\"喊成了\"乌龟头\"。邓晨一个趔趄,手里的密信差点飞出去,慌忙去抓时又带翻了盛酱肉的漆盘,酱汁在密信上洇出个滑稽的油渍地图。
\"邓大人也想玩?\"朱鲔醉眼朦胧地拽他衣袖,\"来来来,赌你腰间那块玉——\"
邓晨急中生智:\"下官内急!\"一抬头却见刘秀被王凤搂着脖子灌酒,进贤冠都歪到了耳朵边。那王凤更绝,非说刘秀长得像他早夭的弟弟,硬要把自己野鸡尾羽冠插到刘秀头上。
第三次,邓晨终于迂回到刘秀附近。刚要开口,忽听得\"咣当\"一声锣响。刘玄不知从哪翻出个孩童玩的拨浪鼓,敲着案几宣布:\"行酒令!输的学狗叫!\"
只见更始帝把冕旒往脑后一甩,十二串玉珠缠在脖子上活像绞索。他醉醺醺地指着邓晨:\"你!就从你开始传!\"说着扔来个漆器耳杯——杯底还粘着片香菜叶。
满堂醉鬼顿时哄闹起来。有人把酒水洒进领口说是\"沐浴更衣\";有人传着传着直接把杯子吞了半截;最绝的是陈牧,非说铜钱甲也算容器,硬是把酒倒进铠甲缝隙里,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直冒酒气。
邓晨捏着黏糊糊的耳杯,眼睁睁看着刘秀被刘赐拽去猜玉玺藏在哪个舞姬的抹胸里。那位大司徒满嘴酒气地嚷嚷:\"刘司隶你闻闻,这个有龙涎香......\"
突然\"刺啦\"一声——原来是个舞姬的披帛被将军们扯成了两截。一半缠在柱子上当彩带,另一半被刘玄系在腰间当绶带,还非说这是\"汉高祖斩白蛇\"的仪式重现。几个宫女追着要帕子,活像一群被抢了窝的母鸡。
\"邓大人别愣着啊!\"醉醺醺的校尉把耳杯往他手里塞,\"该你传了!\"
邓晨一低头,发现杯底沉着片咬了一半的姜片——这帮粗人竟把醒酒姜当成了下酒菜!
子时的更鼓响过三巡,墨云风道长终于看不下去,掐着避秽诀想溜。刚摸到殿门,却被个吐得七荤八素的偏将扑个正着——那厮抱着卦盘当痰盂,吐得先天八卦都变成了后天混沌。
\"紫微星移位啊......\"道长看着殿顶被撞歪的宫灯,那灯影投在地上,活像个歪脖子的问号。
邓晨长叹一声,看着窗外渐白的天色。他手里攥着的密信已经汗湿了边角——那上面写着更始帝要派心腹监视刘秀的消息。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大殿时,刘玄正四仰八叉地睡在龙椅上,怀里抱着个倒空的酒坛。刘秀的官服皱得像腌菜,却还坚持着最后的仪态。而邓晨早已被挤到殿角——他手里那封没送出的密信,被漏酒的青铜爵浸透,墨迹晕染开来,像极了他们此刻支离破碎的计划。
邓晨在洛阳还给了个府邸,他离开皇宫,带着众人回府,街道上已经人头攒动。一些孩童在街边戏耍,突然一曲童谣传进众人耳朵。
邓晨的马车刚拐过铜驼街,就听见一阵脆生生的童谣声飘进车厢:
\"得不得,看河北,
铜马帝,坐不稳。
绿林郎,穿龙袍,
不如田间老黄蒿——\"
\"吁!\"车夫猛地勒住缰绳。只见七八个总角小儿正在街边跳格子,每跳一步就唱一句。有个扎冲天辫的小丫头最是起劲,手里挥着根柳枝当令箭,枝头还系着块破绿布——活像面缩水的更始军旗。
薛桂\"噗\"地笑出声:\"这帮小崽子倒会编!\"
\"嘘——\"白芷突然变色,指着街对面。两个羽林军士兵正醉醺醺地晃过来,腰间佩刀叮当作响,官帽歪戴得活像两尊门神喝多了酒。
童谣声戛然而止。小童们一哄而散,唯独那个冲天辫丫头临跑前还冲军士扮了个鬼脸,柳枝\"不小心\"甩到了其中一人脸上。
\"反了天了!\"醉军士刚要发作,突然脚下一滑——不知哪个小混蛋撒了满地皂角豆。两个军汉摔得四仰八叉,佩刀飞出去老远,正好插在个卖卜的卦摊前。
墨云风道长眯眼一瞧,乐了:\"好卦象!刀插离位,火克金,正应了童谣里的'铜马帝坐不稳'。\"
邓晨掀开车帘,却见街角阴影里蹲着个卖饴糖的老汉,正低声教几个孩童续唱:\"...铜马帝,跑得快,龙椅没坐热乎就...\"
\"喂,老人家!\"邓晨刚开口,那老汉就麻利地收了糖担子,眨眼间钻进了小巷。只剩地上用糖稀写的\"河北\"二字,被几只蚂蚁爬成了支离破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