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峰依稀记得，那一年，张庆禄结婚，他忙着来这边帮着接新娘，那不是他第一次进入省化肥厂，但却是在省化肥厂停留的最长的一次。
他依稀记得那一天，来参加婚礼的人，都穿着干净整洁的，工厂发的制服。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热情，开朗，对未来充满向往的笑容。
那个时候，厂区的门口立着假山，还有喷水池，进来之后厂区内部树木高大挺立绿树成荫，沿着厂区的公路行驶过来，一路骑着自行车，路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今天，当他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省化肥厂的正门，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一种破败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大门口的假山依旧是当年的假山，可是喷水池已经停了，水池里的水飘满了绿色的浮沫，假山上也布满了一些尘土和青苔，连青苔都有些黄了。
陈青峰坐在车上，一路沿着厂区的公路开进工厂，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被砍掉了头部。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这么修剪的，阳光照在地面上，看起来坑坑洼洼的，甚至路面上还有不少破坑和鼓包。
工人们穿着有些陈旧的工作服，站立在道路两旁，手里举着国旗，嘴里麻木的喊着欢迎欢迎的口号。
陈青峰坐在车上，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陈先生，你觉得这个厂子怎么样？”
“萨赫曼先生，虽然咱们俩私交不错，但是我不希望因为咱们的私人感情影响到您对投资的判断，做生意是为了挣钱，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们这一次来，你们的官方给我们推荐了不少项目，每一个都希望和我们合作，我们之前已经去关外的工厂看过了，那边的工厂规模比这边更大，给的条件也更优惠，说实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愿意再多走这么一趟！”
陈青峰有些尴尬的表示了感谢。
汽车停下之后，陈青峰刚要打开车门，结果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陈青峰看到袁庆生站在门口帮他挡住了车顶的位置。
“老袁，别这么客气，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厂里的领导！”
紧接着陈青峰就站在车旁，然后萨赫曼也从车子里钻了出来。
然后外面的欢迎声就更热烈了。
车间的上方挂着横幅，用阿拉伯语，英语还有中文写着欢迎萨克曼先生莅临指导。
陈青峰跟在旁边，萨赫曼和陈青峰走在一起，不过陈青峰知道，这一次自己只是陪同，于是他把位置让给了省石化厂的领导。
然后他就跟着袁庆生一起跟在后面。
厂里的工程技术人员还有翻译介绍着工厂的情况。
陈青峰故意放慢了脚步，袁庆生见状也连忙跟着他一起留在了后面。
“我刚才在车上问他了，他说他之前去过东北那边的厂子，规模比这边还大，条件比这边还优惠！”
“哎呀，这这……”
“老袁，我说实话，我跟萨赫曼关系是不错，但是在商言商，人家也是为了挣钱，几十上百亿的项目，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私人关系就感情用事，所以别对我抱太大的希望，我觉得这一次可能性不大，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省化肥厂这边还得自己想想办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出路！”
“老陈，难啊！要是早两年，我们厂里能跟古城钢铁一样，下定决心，化肥厂还有的救，但是现在，找亲娘要饭的不止我们一家，制药总厂，还有纺织厂，哪一个不是张着嘴就等着上着接济呢？”
“去年的时候，人家古城钢铁还不错，愿意借钱给我们，当时人家也就是情况刚刚好转，可是口子一开，今年再上门一下去了十几家，就算家业再大，人家也撑不住，后来索性就不开这个口子了，只接收了几个钢铁行业的兄弟单位，答应派人去那边改造指导，我们是化肥行业，本来就跟人家八竿子打不着，这下更是没办法了！”
……
陈青峰这边听着袁庆生的苦水，前面看着萨赫曼。
而一路上，凡是化肥厂的职工，看到外宾一个个表现的都非常有礼貌。
没有办法，眼下能让厂子活下来，就是大家最大的心愿。
……
上午参观了一圈，中午招待吃饭。
因为人家的饮食习惯，自然不可能吃这边的饮食。
所以饮食也是专门负责的。
吃饭的时候，陈青峰跟萨赫曼坐在一起。
在场的只有几个厂领导，而袁庆生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萨尔曼亲王，我们希望我们厂能够给您留下良好的印象，促成我们之间的合作啊……”
萨赫曼看了一眼陈青峰。
“我代表的是科威特的主权基金，我们当然要投资一些海外的项目，不过主要是投资在美国，其次是一些新兴市场的项目，不过这一次来中国访问，我看到了很多，而且也对很多项目和行业感兴趣，我想再继续看一看，多找一找，然后找到最适合我们双方的项目，再坐下来彼此洽谈……”
……
陈青峰好歹也在联合国待了这么久，就算没在安理会开过会，他也知道什么叫外交辞令。
看来化肥厂这边的项目萨赫曼根本看不上眼。
……
可惜陈青峰不能直截了当的说这些话。
考察的行程只有一天，当天晚上萨赫曼就走了，临走之前，他邀请陈青峰一起喝了一次下午茶。
考察结束之后，那边还有接下来的行程，主要是去南方那边。
而陈青峰也算完成了这边的陪同工作，打算返回首都。
临行前，陈青峰总要和袁庆生见一面。
这一回一起出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张庆禄，还有马向东。
大家推杯换盏，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当然不像那天那么拘谨。
不过喝了几杯之后，张庆禄的爱人一直想向陈青峰打听外宾那边的情况。
陈青峰不好说什么。
张庆禄也看得出来，然后吃完饭，就让马向东的爱人把自己的妻子先送回家。
他们四个则一起在外面溜达。
“明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