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公寓的门被尽可能小心地关上。莫念换了鞋，疲惫的倚在墙边看了看时间。
九点。
客厅的灯还亮着，桌上摆了几只廉价塑料碗，旁边被丢弃的鱼骨和残渣七零八落。
看样子是今晚莫念不在，周乐就拿外卖勉强对付了一顿。
莫念听见房间里传来的键盘声，叹了口气。
周乐这小子一直大咧咧的，从不刻意讲究卫生。莫念搬来的这几天，只要不是指着鼻子要求他洗衣服拖地，周乐铁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把这间房子变成猪窝。
现在也同样，既然点外卖不必洗碗，周乐干脆连收拾这一步也省略了。
莫念没辙，只好跟在后面做起了保姆。正当他用抹布清理桌面的时候，就听见脚步声急匆匆地从周乐房间里响了出来。
“回来了？”
“嗯。”莫念简单回应他一句，结果好半天都没等到下文，于是抬眼，发现对方正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他。
“......怎么了，乐乐？”
周乐忽然盯住对方的眼睛，问：“小念，你下午去哪了？”
莫念心里当即咯噔一声，血都凉了半截。“书店啊。”他努力保持镇定道。
“真的？”
“......嗯。”
“你站着别动，”周乐掏出手机，目光在屏幕和莫念身上游走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那真是奇怪了。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有不少推送说飓风总裁搭救员工的事，还有人猜测这个员工和沈执关系不一般......”
“沈执？”莫念眨了眨眼：“他做什么了？”
周乐见莫念这副模样，心里的猜测有些动摇，但仍然不死心地上前查看，一边道：“在石井千叶签售会前，有个员工差点摔倒，沈执救了他。你看照片上这个人，是不是很像你？”
莫念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过手机，划拉几下。周乐则全程紧盯着莫念的表情，片刻后却发现对方笑了：“乐乐，你傻了吧？这人捂得这么严实，脸都看不见，体型像我的人多了去了。何况他连衣服都和我不一样，怎么可能是我？”
莫念万分庆幸自己回来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去夜市随便找个地摊，浑身行头也就二百出头，火速跑去公厕里换上了。否则凭周乐的洞察力，自己今天必然要露馅。
周乐一怔，发现对方说得似乎有道理。
可凭借他对莫念的熟悉程度，周乐总觉得照片上的人和莫念有九成相似。只是现在没证据，他也只好放弃追查。
“唉......小念，”周乐道：“你大概又要嫌我烦了。”
“为什么？”
周乐叹了口气：“论各方面条件，沈执的确没话说。但这个人到底是做生意的，你说你一个还靠爹妈养着的学生，能了解多少社会险恶？”
“当然，我也是学生，所以不摆架子；”他道：“你喜欢谁，咱更管不着你。只不过作为朋友，我多少要对你负责任。这几天看你和沈执走得近，我真是担心得要命。”
莫念心里一暖，明白周乐是真心想让他好。但周乐并不知道，如今发生的事已经成了齿轮转动后的连锁效应，并非他莫念能随时停止的。既入了沈执的圈套，他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何况莫念本就放不下这个人。倘若未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多少也算他咎由自取吧。
“谢谢。”莫念一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其实莫念也分不清这话究竟是为了哄周乐，还是为了哄自己。
“嗡——”
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莫念拿出来一看，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
“那、那个，”他慌忙绕过周乐：“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哎，小念？！”周乐还在发愣，来不及细问，就看见莫念一溜烟跑进了卧室。
窗外月色黯淡，莫念坐在地板上，又犹豫了几秒，才终于接通电话，“......喂？”他压低嗓音。
“小念，到家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沈执悦耳的声音传来，四下很安静。
莫念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感觉有些恍惚。这是在关心他吧？貌似刚回国的时候两个人也仅是点头之交，两周不到的时间，竟然已经发展到日常互通电话的程度了——尽管莫念还不太适应。
他在黑暗中笑了笑。当面听见沈执说话本就是一件幸福的事，现在距离拉长美感，电话所制造的那份朦胧让对方的声音更具吸引力了。
“......抱歉。”莫念温声道。
沈执似乎在笑。
“真伤心，”他道：“一回家就把我忘记了。”
“不不不，”莫念脸上一红：“我、我只是在想今天发生的事，太出神了所以......”他总不能说自己进小区之后又偷偷跑出去换衣服了吧？
“没事。下次记得就行。”
“执哥，你，”莫念壮起胆子问了句：“你到家了么？”
“刚到，”沈执应着，电话那头传来关门的声音：“关心我？”
莫念脸上红得更厉害了。他现在纯属没话找话，本来平时和别人搭讪的经历就少，面对沈执的时候大脑至少有八成时间在宕机。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尽管声音很小，沈执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多少有些自得。
他打开天顶的吊灯，光亮很快驱散了黑暗，但更远的角落里仍然弥漫着空旷的夜色。很显然，想要彻底点亮这栋建筑，仅凭一盏水晶吊灯是远远不够的。
但沈执并没有那个心思，自从毕业以来，他就一直住在这里。其实排除各类出差和年假，掐头去尾不过三四年。
期间清理和装修也根本无需他经手，即便和情人过夜，也历来都是去他给对方置办的房子里。
于沈执而言，这别墅无非是个供他暂时休憩的地方，甚至不能称其为“家”。
或许......这里和宾馆的最大区别在于，开门之后会得到Lucky的热情迎接。
莫念听对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也急于岔开话题，正巧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两声犬吠，忙问:“是家里养了小狗吗？”
“对，”沈执将那只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抱紧，笑道：“它叫Lucky，是一只边境牧羊犬，很聪明。”
莫念眼底一亮：“可以让我看看它的照片吗？”
“稍等。”
莫念打开那张照片，看见Lucky正歪着脑袋贴近沈执的手，一双葡萄眼明亮又温柔。他笑道：“Lucky真可爱啊。我觉得它一定很喜欢你。”
“嗯，”沈执点了点小狗湿漉漉的鼻子：“我大二那年在路边捡到的它。再晚一点，恐怕就要在雨里冻死了。”
Lucky并不知道主人具体在说些什么，但它知道有关自己，于是安心地把小脑袋靠在沈执怀里。毕竟常年表现良好，主人历来都是对外人夸它的。
“天啊，那真是万幸。”莫念道。
沈执抚摸着Lucky的耳朵：“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它。”
莫念刚想答应，忽然反应过来这代表着自己要去沈执家里，脑子里“轰”地炸开，慌忙道：“啊，那个，不是，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急着看......以后有机会，再、再去吧？”
沈执听对方被吓得语无伦次，想起早晨发生的状况，无奈笑道：“可以。”
其实他对这件事还有另一层看法，只是没有立刻细问——虽说新手感到紧张纯属正常，但像莫念这样的极端状况就有些蹊跷了。
或许在此之前还发生过一些事，才导致莫念产生近乎生理的抵触。
难道......沈执皱了皱眉。
如果是真的，那恐怕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呢。
“谢谢......”莫念虚惊一场，瘫软地靠在床边。
“小念，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沈执道。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