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相对简单，等两个人打理整齐，宁菲便提出送他们出门。
走到廊上，一解开拴狗的绳子，可可就摇着尾巴蹭上了莫念的裤腿。
“小可怜，”宁菲对着金毛犬努了努嘴道：“以前管的不严，上街还能随便溜。现在出了新规定，去哪儿都得拴着绳子。”
“哎，沈总，”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家那只边牧平时出门么？你这么忙，总是放家里，都快把它养成猫了！”
莫念一听提到了沈执家的小狗，也抬眼望着沈执。
“有专人照顾它。”沈执道。
“可是......”莫念想起照片里Lucky对主人的那份亲热，心里揪了一下。
他姥爷家养过一只京巴犬，莫念打小看着它从欢蹦乱跳到老态龙钟，最后在他大一那年被埋进寺里，听佛祖讲经去了。
宠物无非是个毛孩子，也渴望得到陪伴。何况当年还是沈执亲自救回的小狗，羁绊如此深沉，它大概也会因为和主人聚少离多感到惆怅吧。
“怎么了？”沈执看向他。
莫念没好意思开口，他知道沈执工作忙，于是想说自己可以去搭把手。
但想想这样又显得太不矜持——毕竟两个人差距悬殊，自己腆着脸要求去对方家里照顾小狗，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别有用心。
说不定就是想借着这个名头做点别的事，好提出什么进一步要求呢？
宁菲大概看出了莫念的纠结，笑道:“嘿，人家小念懂事得很。想给你减少负担，又怕你不同意呢。”
“是么？”莫念别过脸。
沈执挑眉：“好啊。不过小念刚开学，恐怕还有些事要处理，可以再过一段时间。小念，你觉得呢？”
“......嗯。”莫念脸上微微泛红。
“那么我们先走一步。”沈执道。
其实这也算缓兵之计，房间闲置了很久，多住一个人肯定需要收拾。有些东西，还是不让他看到为好。
稀薄夜色中，程秘书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外。
正巧也有两位同去拍卖会的买家从门里走出来，站在路边和沈执寒暄了几句，看样子是旧相识。
莫念站在一旁，接受他们友好而隐晦的笑意。
“宁菲这里倒是块宝地，”沈执坐进车里：“‘祖传’的黄金地段，之前是栋老宅，后来拆掉了再重建的院子。这些藏书我也有大部分没见过。”
莫念想起包里躺着的那几本古董书，眼里莹莹地点起两颗星，把包又抱紧了一些：“执哥，谢谢你。”
“举手之劳。”沈执揉了揉莫念的头发。
莫念很轻地笑出了声，“这些书这么珍贵，我读的时候都想戴手套了。”
“你在想什么？”沈执也笑：“书说到底还是买给人看的。你不用作收藏，当然要物尽其用才对。”
“可我舍不得啊......”莫念把脸蛋枕在包上。
莫念的发质细且软，发根被他略高的体温烘得有些发热。
让沈执觉得有趣的是，对方每被抚摸一次，都会不自觉微闭上眼睛，模样温顺。
但他明白物极必反，过于听话的小宠偶尔发起疯来也颇让人头疼，所以只好多留个心眼。
此外，他还发现莫念貌似在约会方面很随性。无论提出去哪里、做什么，莫念从未表现出丝毫的反感，甚至是打心眼里觉得愉快。
类似的人，沈执以前见过很多，但多半不是真心。他也总能迅速撕破对方的伪装。
至于莫念......呵呵，他不会真的认为是在和自己谈恋爱吧？
“嗯？”莫念察觉到沈执一直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于是抬眼看着他。
“没事。”沈执一笑，真是傻得可爱。
“今晚的主题就是印象派，”沈执看了看前方的车流：“所以除了x奈，还会有许多同流派的名家的画被拍出。”
莫念想了想，道：“会有梵x的画么？”
沈执摇头：“你是说他的向日葵？不会。那几幅绝大多数都是国家级的藏品，唯一一幅流落民间的也早就被私人买走了。”“唔......原来如此。”
莫念脑子里蹦出一个极幼稚的问题来。
小时候的确困扰了他很久，不过现在看来也只能当做笑话。听说偶尔犯蠢可以拉近和别人的距离？
他忽然想试一试，“执哥，我们进去的时候，是不是需要戴面具？”
这话一出口，就连坐在前排的程秘书都笑了——这小伙子小时候真是被那些地摊文学荼毒不浅啊。
沈执也不知道这话的真假，当时听了的确挺可乐，伸手捏了一下莫念的脸颊道：“不用。拍卖会又不是化装舞会，只要着装得体就可以。”
“哦哦......”莫念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默地看着沈执扬起的唇角。
他本人还算有些酒量，不过想醉的话，看眼前人笑一笑也就足够了。
车里的氛围原本很轻松，直到沈执无意间瞥见一辆并肩驶过的车。
他的表情明显一僵，程秘书也很快发现了那辆车，小声道：“沈、沈总，那是......”
“嗯。”沈执应了一句，示意他不必再说。
沈连桦。连岳集团现任董事，也是沈执的父亲。
他怎么会来？！不是说好今晚只由自己出面么？沈执脑子里转得飞快，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执哥，发生什么了？”莫念心中有些紧张，忙问。
“没事，”沈执很快恢复了镇定，目光掠过莫念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沉声道:“小念，抱歉。刚才出了点状况，今晚或许不能带你一起去拍卖会了。如果累了的话，我可以先让程秘书送你回去。”
莫念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怔。
看他刚才的反应，想来一定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人，让沈执相当顾忌。
如果自己现在执意要去同去，肯定会让对方感到为难。
莫念心里一阵酸涩。自己和沈执相处的时间本就少得可怜，还总碰上阻挠。
可他的确也没办法要求什么。毕竟选择走这条路，还有许多比这更大的障碍横在面前，他都要学会适应——甚至甘之如饴。
“没关系。”莫念轻声道：“我可以等你。”
沈执自然是大喜过望，在莫念额头上吻了吻：“委屈你了。”
两个人在咫尺间对视，目光纠缠，倒真有一股情侣间小别的粘腻味儿。莫念借机蹭到了对方的鼻尖，心里痒痒的。
何必呢。你不说也就罢了，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照顾好他。”沈执打开车门。
“好的，沈总。”程秘书点头。
莫念眼见沈执走到了不远处的一辆车旁，随即从车上下来一位中年男性，两人眉眼间有些相似。
那是......沈执的父亲？！
莫念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能现身了。
沈执放浪情场的行为本来就让他家里人头疼，上个月刚断了一个，自己和沈执又玩的是地下交往，这段时间的清静大概引起了沈家人怀疑。
加上公司里有人通风报信，他父亲就打算借着拍卖的机会来探一探虚实。
这要是被正面撞见，场面一定相当惨烈吧。
“来了？”沈连桦拍着儿子的肩膀。
“嗯，”沈执镇定道：“爸，您怎么来了？刚才看到您的车，就赶快过来打招呼。”
毕竟是孩子亲爹，沈连桦自然不吃对方这一套。
一想起秘书上回给他罗列的沈执的种种劣迹，他简直气得肝疼。奈何这小子公司运营相当出色，平时又不着家，沈连桦就是想找也找不到机会教训。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沈执料到对方会这么问，便道：“您是说小苏么？我昨天通了电话，她说不愿意和我一起，已经和朋友约好了。程秘书还在车里，一会儿就会过来。”
滴水不漏，沈连桦瞥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那辆奔驰。程秘书招了招手，正巧挡住躲在后排莫念。
这臭小子......沈连桦收回目光。
“你好自为之吧，”他也就不再多说，转身向拍卖地点走去：“静静上回可被你气坏了！你说你怎么能半路丢下她呢？”
“您说得是。”沈执点头。
父亲的脾气他还是了如指掌的，周围这么多媒体盯着，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当然不会刻意去开车门自爆黑料，点到为止也就算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苏静，究竟在背地里泼了自己多少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