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汲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害得我这两天就要从部长的位置上卷铺盖走人，道歉？！下辈子吧！早知道当时就该找人做些伪证，干脆让他被学校扫地出门，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端了。
“时间快到了，先不和你争论，”
他看了一眼手机：“我警告你莫念，千万别让我抓住你的什么把柄，否则我要你好看。”
莫念淡然点了点头，他和卢汲的梁子现在算是结下了。
对方今后一定会密切关注他的行踪，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但人前的气势至少要高人一头，否则只会助长卢汲的气焰。
就看那人在前面怒气冲冲地开路，莫念小心跟着，一边拿出手机查看准备的问题。
由于二人争论耽误了一段时间，莫念到面试地点推门进去之后，发现候场的座位已经基本坐满了。
他环顾四周，正见有只手在角落里向他挥舞，对方随即又忙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冲着他笑了笑。
莫念也一笑，便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走到别处去。
这位正是邦妮，邦妮会负责美术部的面试，和莫念实际上并无太大关联。
但对方多少是老员工了，公然在面试前和应聘者寒暄难免要被闲话。
何况莫念今天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减少旁人对自己的注意。
第一位应聘者很快被助理叫进了房间。
众人瞬间像是被箍紧了喉口一般，交谈的音量比之前小了一倍，几位稍有些资历的正在安慰过度紧张的新人。
莫念自进门起就注意到身边一位面色苍白的男生，年纪似乎比自己略小，一直沉默地蜷坐在位置上，小腿抽筋得活像是裤腿里钻进了只松鼠。
他试着和对方搭话，结果这位用余光瞥了莫念一眼，正准备转过头说些什么，胃里的东西就抢在话之前涌出来了。
众人尖叫着，现场一片狼藉。
莫念看出对方是胃痉挛，记得包里装着药，谁成想事故发生得比预想还快。
对方卑微又苦涩地看着他，脸上挂着滴眼泪——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管住嘴了。
“......没关系。”莫念强忍住恶心，迅速扫了一眼自己遭殃的衣服，站起身：“我带你去卫生间。”
“......谢谢，真是......太抱歉了！”那人捂着嘴，忙紧紧跟在莫念身后。
工作人员闻讯赶到。
莫念拉着那男生的胳膊，对工作人员道：“抱歉，我朋友出了点状况，可能需要处理一段时间——这是我们的证件，能否麻烦您把我们的面试顺序向后做调整？如果实在不行，就请您知会一声，我们会继续申请参加下一轮面试。”
负责接洽的姑娘一接过莫念的证件，心里就纳闷得厉害。
之前听某两个面试官偷偷叮嘱她，说“莫念”是咱们公司首席画师的弟弟，和老板关系不一般，要好生招待。
她开始还以为又是什么凭亲戚上位的草包，可这一见别的不说，看对方这样临危不乱，凭实力过面试也是轻轻松松的，还需要叮嘱什么？
“没问题、没问题！”
她忙道：“二位跟我来吧，储物间还有几套衣服可以临时换上。”
于是两个满身狼藉的人一溜烟钻进了厕所。
莫念褪下裤子，叹了口气。
其实他对面试也有些犯怵，正好借机缓一缓。
有小道消息说，飓风的总裁历年都会随机出现在公司的某个面试地点。
不知怎么的，莫念隐约感觉沈执今天就在附近，如果当真迎面碰上了，场面恐怕会微妙到极点。
“哥，”
那男生关上门，“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道：“我太对不起你了。我是来技术部应聘的，但实在太紧张......如果真的不行，我、我其实已经受到了另一家公司的邀请，我可以向他们推荐你......”
莫念哭笑不得地扶起他：“真的没关系。你被哪个公司邀请了？恭喜啊！”
于是对方报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It巨头的名称。
“我刚从q大毕业，他们想请我去核心技术部门来着，”那男生搓着手：“但、但是我其实更喜欢飓风......”
老天爷......莫念才这深切感受到面试点是怎样的卧虎藏龙之地。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莫念。”
“原煜。”男生道：“我、我可以喊你莫大哥么？”
莫念原本没打算接受这个充满黑社会气息的称呼，但拗不过对方认真，最后还是应下来。
“大哥！”原煜响亮地喊了一声，笑得上唇没藏住那半颗虎牙。
“哎。”莫念挠头。
下一秒，卫生间的门忽然响了。
莫念知道是有人来递衣服，想也没想就开门伸了手道：“谢谢。”
结果那两套衣服硬是被对方牢牢攥在手里，莫念一时拉扯不回来，只好把门敞开。
这一敞可不要紧，吓得那位早已经脱得精光的原煜也不知道该护哪里，简直是手忙脚乱。
“别进来！！......咦？！莫大哥，这、这不是......”
堵在门口的两个人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随着沈执目光的下移，莫念看见了自己裸露的双腿——在日光下显得相当白皙。
尽管门里的二位关系完全纯洁，但这样看上去的确很像捉奸在床。
“莫大哥？”沈执重复了一遍。
“啊，他其实......”
原煜就是个程序员脑子，他一看未来的顶头上司亲自送衣服过来，真以为沈执能为了体恤员工做到这种地步，感动得不得了。
忙跑去门后道:“沈总，太感谢您了！今天多亏了莫大哥帮我解围，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正兴冲冲地打算伸手，莫念忙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尴尬地对沈执道：“沈总，这点小事还劳驾您亲自过来，实在是受宠若惊......要不......您先把衣服给我们？”
于是沈执拎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谢谢。”莫念总算拿到了一点体面，手忙脚乱地穿上。
他低着头，见沈执站在面前的那双脚就没挪过位置，莫念打算说点什么，却听沈执对另一边道：“你叫什么？”
“原煜，”
对方轻快地回答：“我一直很崇拜您！只是没想到今天就这么近距离地遇见......”他话音未落，抬头却发现对方默然看着自己，眼神似乎并不友好，赶紧闭上嘴，局促地站在一边。
莫念道：“沈总，他今天没调整好情绪，给您添麻烦了。不过我了解到这位是q大提前毕业的高材生，很渴望这个求职机会，您......”
沈执看了莫念一眼。
“原煜是么，”他道：“你可以去面试了。面试顺序只是微调，错过不候。”
“嗯！”原煜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莫大哥，你不和我一起么？”
“我......”莫念咽了口唾沫：“不急。”
“好，那咱们面试之后一起吃饭吧？”
“......”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绝妙体验：镇定的大哥和暖心的老板，面试哪里有室友们说得那么可怕？
更巧的是他这位大哥貌似和老板很熟，面试绝无问题，说不定以后还能帮自己多争取些机会呢，原煜如是想。
“执哥，”
莫念确认原煜已经走远了，这才唤了一声：“谢谢你啊，面试......也该到我了，我现在......”
他刚准备开门，手就被沈执攥住了。莫念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把卫生间的门板震得天响。
沈执扣着他的下巴凑近了看，目光很是暴力地拂过莫念的五官。
末了，他又松开手，却仍然不让莫念离开身前半步。
“执哥，我该去面试啦，”莫念别过脸：
“快来不及了。”
谁料沈执沉声问：“我就在这里，你还打算去什么地方面试？”
莫念一愣：“这......”
“你没什么想说的？”沈执盯着他。
莫念哪里知道眼前这位究竟想要什么答案，这么多天没见，被盯得浑身发烫，忙开玩笑道：“哦，我明白了，沈总。我一直梦想进入贵公司实习，今天终于有机会参加面试，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很显然，这个玩笑并没有让面前这位的脸上浮现一丁点笑意。
莫念心里有点紧张，眨了眨眼，想起之前沈执对原煜不甚友好的态度，又踮起脚在沈执嘴唇上沾了沾：“......想你。特别想你。”
“对不起啊执哥，你这么长时间不理我，是不是生气了？”
显然，沈执逐渐箍紧的手，和接下来让人几乎窒息的深吻说明这才是正确答案。
看来没有立刻表现得热情是沈执意料之外的。
没错，自己这样喜欢他，自然应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见面就是干柴烈火，嚷嚷着要去面试着实煞风景。
但莫念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意识到热情有限，不可能一直穷追猛打。
他想消耗得慢一些，这样细水长流的表达或许才适合单相思，否则对沈执的感情越是炽烈，他就越有可能被自己灼烧得千疮百孔。
他不该把自己弄得这么不堪，他知道沈执眼里的是散发着光与热的人，如果过早地燃烧殆尽，反而就成了路边一撮不起眼的灰尘。
他甚至会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