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妈的，”
男人狠抽了一口烟，丢在脚下碾着，恨不得把烟屁股也碾进缝里：“这都三天了，他们怎么还没动静......之前顶多就是拍个什么彻夜不归，都没弄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来！苏家那妞儿看照片看得起劲，另一头咱们也得有东西可交啊！”
同伴咧嘴一笑：“嘿，你也不想想拍的是谁——沈家的独苗！全家名声扛在肩上，他行事肯定谨慎。咱们之前装的那个摄像头不就被拆了么，还费了老鼻子劲呢。”
男人眯起眼睛看他：“拆了？谁拆的？”“哎哟哥，你胆子怎么变小了？甭管谁，咱以前不也遇上过这种情况么，反正查不出摄像头来源，顶多就是酒店经理挨骂。那保洁员拿钱办事，现在知道房里住着什么人物，更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咱们在这里对着窗拍，也不比那摄像头差多少。”
“啧，”男人又抽出一根烟来打火，却一直打不着：“华子，我有预感。干完这票，老子就跑路。苏家那妞倒是好诳，保不准这中间还藏着什么人精呢。”
同伴耸了耸肩，揽过镜头向对面望去，忙道：“哎，哥，别抽啦！你瞧，人都来齐了！”
“安静点，吵吵什么！”男人不耐烦地将他挤过去：“这房子装修呢，万一给条子盯上，你我都他妈完蛋。”
——
莫念推开房门。
“明天就走了，”他将公文包放在桌上：“这几天行程排得很满，下午总算可以休息一下。”
“嗯。”沈执从他身后走过，站在窗边。
“执哥，你过年会回家么？”
“嗯。”
莫念一笑，走上前帮他脱下外套：“别总是这么回答，弄得我很尴尬啊。我也想回去。虽说我妈包的饺子里十个有五个露馅，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执哥家里人会下厨么？”
沈执似乎并不在意谈话内容，目光一直落在莫念身上：“很少。我父母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小念，”他喊出口的时候，两个人彼此都愣了一下。
沈执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更习惯于生疏地直呼对方姓名。
如今这个“小念”也是脱口而出的，但他并无实质性的目的，只是觉得时间紧迫，自己该有些举动罢了。
等等，他为什么觉得时间紧迫......？沈执忽然觉得周围的颜色有些发暗，脑海里随之昏沉起来，险些站不住。
“你怎么了？”莫念的声音也像是蒙了层布，听不真切。
他只觉得对方伸出手，缓缓承受住自己身体的重量。
他眼前忽然浮现出刚才从莫念手中接过咖啡的场景。
“你......”
窗帘被拉上了，房间里彻底昏暗下来，一如他的意识。
“三到四个小时。”
沈执觉得自己颈侧传来温热的触感，耳边却响起前几天在机场听见的那句。
重要的东西。非常、非常重要。
“到底丢了......什么......重要的？”
他问出这句的时候，觉得莫念的身体轻轻僵了一下，而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你。”莫念温声道。
坐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屋里，宁菲抬头向窗外瞥了一眼，正见两三人簇拥着一个熟悉身影，怒气冲冲地向大堂去。她便笑着拿起电话：“准备一下......重头戏来了。”
酒店人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经理战战兢兢地跟过去，高跟鞋的声响一声声直击穹顶。
那些原先坐在休息区的“旅客”也猛然间站起了一半，趁乱挤进楼梯间，一路跟着苏静的脚步向三楼赶去，保安都拦不住。
莫念看了看时间，起身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听见走廊尽头处传来歇斯底里的一声怒吼，站定。
“贱人！！”
苏静那张漂亮的脸如今因愤怒而扭曲，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她走了两步，觉得高跟鞋着实碍事，于是脱下来提在手里。
等到了莫念面前，连着手里那只盒子一并砸在他身上，抬手就是一耳光。
莫念脸上挂着彩，安静站在那里。
尽管身后多数都是看戏的，但也没想到剧情一展开就这么猛，一时全呆在原地。
“开门。”她指着房间，见莫念面露难色，更是气得发疯，转身揪着酒店经理的胳膊道：“不开门是吧，好啊，你来开！让我看看沈执到底穿好衣服没！”
酒店经理也是个倒血霉的，哪里清楚现场究竟什么状况，不过凭他以往经验来看多半是捉奸，更吓得魂不附体。
开或不开都要得罪大人物，他哪里受得起！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所有人都傻了。
“程、程秘书？！”苏静冲天的火气被兜头浇一盆冷水，嘴几乎合不上。
“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总身体不适，已经在房间里休息很久了。”
不对啊，发来的照片里分明是莫念和沈执两个人，都抱在一起了，还能有假？
“开什么玩笑，”苏静一时有点站不稳，喉咙里发出不自然的冷笑，揪了莫念的衣领道：“莫念，你给我自己看，这是不是你？这么久都没从房间里出来，你和沈执难道抱在一起打牌？！”
莫念一看，照片里的确是自己抱着沈执，还亲手把窗帘拉上。
这镜头的像素倒是不错，把脸部表情都拍得纤毫毕现。他知道事情成了，一时悲喜交加。
“苏小姐，如果打牌的话，或许还要带上程秘书。”
莫念终于开口：“之前我和沈总回房间，沈总说身体不适、希望休息一会儿，于是我去帮他拿外衣。结果他忽然一阵头晕，我只好把他接住。您没在照片上看到程秘书，是因为他是在我拉上窗帘后才进门询问的，这中间相隔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后来我怕沈总出什么事，于是又去大堂里要了温度计来，量过之后发现没问题，我们才一直守到现在。就在刚才，我听说您来了，正准备下楼去接，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您如果有什么疑虑，大可以看看宾馆的监控，经理您也同样可以作证。”
苏静目光转回经理身上，似乎想听到一个“不”字。
“莫、莫先生说的......是真的。”他道。
苏静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惊怒不已，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现身得太早。
但看着身后不知何时混进来的记者，她也明白如今不争出个结果只怕是难以收场。
“那这些呢？”
她将手机递到莫念面前：“这一个月的时间，你每次送沈执回家，都要在小区里停留好几个小时，而且有两次甚至彻夜不归！你又在那里做什么？”
莫念轻叹一口气：“您恐怕不熟悉月园的构造。您的照片都来自两个正门，那是大部分车辆和行人通行的地方。其实我每次除了送沈总回家外，还负责将他的宠物送去医院做检查，走那里会绕路，所以通常都会选择偏门。”
“偏门很窄，有专人看守，但没有监控。我想那些给您提供照片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它，或者不敢在那里拍摄，导致您以为我这么久都一直在小区里。实际上我会牵着狗从那里徒步出门，花近四十分钟时间到达医院，再徒步回来，这样也正好算是遛狗了。”
“我之所以走那里，是因为偏门附近绿化很好，沈总的宠物也很喜欢，我不牵着它，它也会自己去。”
“说来算是我的问题。一开始沈总家里负责照顾宠物的贺姨崴了脚，我代为照顾了两天。但后来由于我个人很喜欢这只小狗，索性就向沈总申请了这份额外的工作。如果您不相信，我想您可以按日期查证医院的支票。”
“那......那彻夜不归你怎么解释？！”
“还是一个道理，苏小姐，”
莫念诚恳道：“既然您只有这两个门的照片，我猜您只是知道我进门，但第二天并没有拍到我什么时候出来。沈总两部车的车窗上都贴了防护膜，从外界不细看是看不见人的。”
“看这些照片的日期，如果我没记错，那几天沈总根本不在我开的车上。我实际上是和贺姨一起走到偏门，然后她带着小狗回去，我直接从那里回家，并没有和沈总打照面。”
而莫念瞒着我们提前去，就是为了营造出假象。程秘书摇了摇头。
难怪他这段时间刻意和沈总拉开距离，恐怕也是为了减少自己留下来过夜的理由。
他这一个月以来演了出大戏，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苏静被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得到了“关键证据”。
这小家伙简直炼成人精了。
“好、好......”看着平静的莫念，此时的苏静几乎陷入崩溃。
“这个对戒，”她哑了嗓子，捡起那只被扔在地上的盒子：“他为什么给你买对戒？这种东西除了情侣还有谁会买？收件人是你，这回你要怎么抵赖？！”
莫念一愣，继而笑了，笑得凄凉：“您误会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把它拆开。”
说完，莫念缓缓打开那只精致的盒子，其中两枚铂金戒指光彩夺目，上面赫然放着一张纸条——
“莫愿&顾小晓，新婚快乐。沈执敬上。”
“您看这三个名字，并没有我啊。”莫念的目光摩挲着戒指，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