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蒋佩芸去了咨询台,虽然是下班时间但是还是有人在,就问这里有没有青少年心理卫生科,对方说这种我们没有,但是如果觉得严重可以先看精神科。
蒋佩芸拿了徐一松的卡,给他挂了精神科,然后给他妈妈打了电话,说了基本情况,可能是心理创伤了,希望阿姨能收拾好情绪再过来。
也许是舐犊情深,阿姨来了就显得温柔了许多,说小孩在学校受欺负了,但是他们也没办法,她说自己也不应该责怪孩子,是做父母的没有能力处理,和老师说了,好像作用也不大,他爸爸不管这些事,整天要么去工作要么去打牌,喝多了还得骂几句孩子没用。
蒋佩芸听了心里知道了个大概,应该是被校园霸凌了,孩子瘦弱,内向,家里妈妈的强势和口不遮拦,父亲的不管不顾以及家庭不和谐使他变得有些自卑不善交流。
是个容易被盯上欺负的角色。
蒋佩芸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陪了会见伤口包扎好就和他们告别,下午还得去上课,和徐一松说检查好了微信里给她说一声,如果检查出来有抑郁症或者其他什么症状,让医生给打个证明或者报告。
她们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几步又走到徐一松跟前,说:“一松,有事情就和我们说吧,想说的时候说,不想说的时候也没事,姐没多大本事,但是打人是很厉害的。”
她说完,钱琳琳就举了举手,展示肌肉的动作。
徐一松看着她们,嗯了声,又点了点头,好歹是有反应了。
上完课快五点了,回学校的路上蒋佩芸和钱琳琳说:“一松八成是抑郁症了,不知道要不要用药。”她停下来看着钱琳琳,钱琳琳就告诉她:“不怕。”
“这事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管,不管我不忍心,管了……”她叹了口气,说:“这种病也不是管了就能好的,你怎么想?”
钱琳琳想也没想,她问管不管,她就回:“要管。”
蒋佩芸笑了笑,说:“管啊?那行,我想想怎么管。”
钱琳琳见她笑,也笑了起来,跟了一句:“你想……想管。”
是,这事是她想管,看着徐一松苍白的脸和满手的血,还有那双好似濒临崩溃的眼睛,她是真的不忍心,喊了这么多年的姐,过家家的时候也没少喊她妈或爸。
不管管的好不好,也是应该尽力的。
到学校了,两人随便买了点吃的,徐一松给她发微信。
【一棵松】:姐,诊断出来了。
【一棵松】:图片
图片诊断一栏写着:抑郁状态,恐惧状态,焦虑状态。
这和她妈妈的还是有区别的,她记得那会虽然小不识字,但是医生就说了是重度抑郁。
【大王】:医生给你开药了吗?
回过来一张照片,药名: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
蒋佩芸去查了下,主要针对心因性抑郁,焦虑,看到这个她反而松了口气,心因性比内源性要好治疗很多,现在的青少年多少都有点。
【大王】:你知道什么原因吗?和医生说了没?
徐一松没有回复,交流欲望并不高。
蒋佩芸又点开胡天的对话框。
【大王】:胡师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需要和你见一面。
胡天倒是回的快,看来没出差去做法。
【无法五天】:又做梦了?
蒋佩芸想,胡天果然知道,这事看来确实有点邪乎……想着想着自己竖了一身汗毛。
【大王】:嗯,表奶奶来找我了?还想把我拉河里去?
【大王】:泪崩JpG
【大王】:瑟瑟发抖JpG
【大王】:救命JpG
觉得这样可能还不行,又发了个。
【大王】:驱鬼多少钱?
晚自习又开始发试卷了,蒋佩芸看着那一张张的习题卷子脑瓜子嗡嗡嗡,昨天没有睡好,又是一夜的梦,这次梦见那位“公子”直接被人一剑穿心死翘了,醒来的时候自己胸口也直发疼,早上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吃早饭,她奶还问她:“怎么了?乳腺炎了?”
蒋佩芸半口包子差点噎死自己。
徐一松的消息和胡天的消息一前一后进来,她先点开了徐一松的聊天框,写着好长一段话。
【一棵松】:姐,我今天去精神科,看到好多我和年龄差不多的人,初三和高中的更多点吧,好多得了抑郁症,听说也有自杀的,我有点害怕,我并不想死,但是我也觉得活的很没意思。
我和医生说了学校里和家里的情况,医生把我妈骂了一顿,如果真问我什么原因的话,我还是觉得学校更让我害怕,我怕那个高年级的人找我,身边的人也会用看懦夫的眼神看我,因为我被欺负所以远离我,好像我的霉运会传染给他们一样。
走的时候医生都和我们说了一句话,他说和这种疾病斗争的人都是勇士,希望可以坚持并战胜,他还说我是相对幸运的,随着年龄增长环境改变和药物治疗,会慢慢好起来的。
蒋佩芸耐心的看了下来,甚至连王小萌移过来的习题试卷都没有发现,既然徐一松怕的是霸凌,那就需要解决霸凌这件事。
他父母和学校沟通无果,那就不能依靠老师来解决这件事,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也不可能开除这个学生,按照蒋佩芸的逻辑,只能以暴制暴,以暴制暴对她来说可行,但是对于徐一松来说却不太行,怕被事后报复,而她也要上学和兼职无法及时顾及,而报复后会让病情更严重。
【大王】:对于霸凌你的人,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这次回的很快。
【一棵树】:我要揍到他满地找牙,跪在地上喊我叫爷爷!!!
嚯,这小子是有点疯逼劲在身上的啊……
蒋佩芸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转着笔,办法也不是没有。
刚要回消息,胡天的消息又进来,她快速回复徐一松说:好的。
退出去看胡天的消息:
【无法无天】:如果你信我的话?
【无法无天】:看来是不行。
觉得时间长没有回复,以为是不好回复信任不信任这个问题,于是觉得她不信任他吧。结合上下文,胡天应该是有办法,但是这个办法的前提是得绝对信得过他。
对于一个就见过几次面,共事过(表奶奶葬礼)一段时间的人来说,要说绝对相信那实在是有点过了,于是她换了个说法。
【大王】:对于胡师傅的业务能力,我是绝对信任的。
蒋佩芸还在想怎么再狠狠拍一下胡天的马屁,他们班的体育委员走了过来,轻轻的点了点蒋佩芸肩膀,见她回头,说:“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你参加的吧?”
“高三不是很忙的吗?还要运动会?”蒋佩芸疑惑,连接下去的清明节都只放一天祭祖的假,还弄两天搞运动会?
这个时候王小萌靠近过来,在她耳边说:“不想参加就说那天来大姨妈,我们都这么说的。”
蒋佩芸转过身看她,运动会当天班级一半女生都来了大姨妈这像话吗?但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范老……老师指定让你参加短跑。”体育委员差点把范老太直接喊了出来,还好他急时转弯了。
既然指定了那她也没办法,就说:“那你随便帮我报一个吧。”说完又拿起手机,打算继续酝酿怎么拍马屁。
“那……短跑项目都报上吧……”
蒋佩芸一听,手机往桌上一拍,人直接站了起来盯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体育委员,气势十足。
体育委员见她这个反应也有点怵,虽然他个子高,力量上也占绝对优势,但是要说打,那绝对是打不过的,而且蒋佩芸又是个女的,还暴躁……好男不跟女斗……
“范老太说的!”心里一慌,咱也不装了,直接范老太了。
蒋佩芸一听,又坐了下去,抱住自己脑袋,手掌甩了几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见胡天还没有回消息,也没心情拍马屁了。
【大王】:胡师傅,约个时间,面谈吧,你的那个故人在我梦里死了。
【大王】:死的很惨,一剑穿心。
胡天没一会回了消息;
【无法无天】:好了就
蒋佩芸一头雾水,对方又马上发了一条过来。
【无法无天】:好
看来是按错了。
【大王】:那你有时间就喊我,我都行。
直到晚自习就结束,胡天都没有再回消息。
清明节的时候蒋佩芸和奶奶去给爷爷扫墓了,他们那会的墓地已经是集中制管理了,一般两人一块墓地,一人一个放骨灰盒的地方,一块墓碑,总共算起来2平方都不到。
奶奶看着还空着的一个,说:“人死了和活着其实很像,以前是全须全尾找个风水好的山头,葬在一个大别墅里,后来渐渐的集中迁坟跟人家农村改造似得,变成联排的房子,虽然也不错但是视野没有那么开阔了,再后来变成一层层的壁葬,像高层小区似的。”
“人以为啊,自己日子越过越好了,住的进小区,开得起桥车,但是实际上却是越过越穷,心里穷,精神也穷。”
蒋佩芸不知道她奶奶想说什么,爷爷去世那么多年了她总不会现在才想起来伤感,就没有接话。
但是她奶奶话锋一转,问蒋佩芸:“佩佩,你有男朋友了吗?”
蒋佩芸还转不过来弯,疑惑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才说:“没有啊,我不想谈朋友,奶奶我是未成年,你和我说这个不太好吧?”
奶奶白了她一眼,说:“什么未成年,过几天就成年了,你都十八岁了,也不知道奶奶能不能等到喝你喜酒的那一天。”
看来是奶奶又在担心她以后了,怕自己要是也走了就没有人可以给她依靠给她出主意了。
“佩佩啊。”奶奶又说。
蒋佩芸搂住她奶奶,说:“奶奶,你别担心,我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你,你就踏踏实实的长命百岁就好了。”
扫墓的人很多,路边有很多推着三轮车卖花,卖油漆,卖饮料的,来的人多,走的人也多,挤出人群上了公交,奶奶才说:“你王奶奶记得不?就是以前住我们斜对面的那个。”
蒋佩芸努力想了想,那得她多小的时候啊,那时候那里确实住着一家子,现在那房子已经破破烂烂了,也不出租,听说是跟着儿子去市里享福了。
“啊,记得啊,小时候她经常塞糖给我吃呢。”
这会奶奶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了,一副八卦样又摆了出来,说:“她说,她那个孙子,哎?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呢。”
蒋佩芸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奶奶说:“他快大学毕业了,你王奶奶的意思是觉得我们两家知根知底,她……”
“停!停停停!你是让我去相亲啊?”
奶奶假装打了她一下说:“什么相亲不相亲的,就是认识认识,一起再熟络熟络而已,王奶奶家挺好的,你要是嫁过去我还放心点……”
见蒋佩芸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就说:“我就怕你这样,你也该交男朋友了,你爸爸妈妈的事对你影响太大了,我是怕啊,怕你以后不找人家。”
蒋佩芸不想和奶奶争论什么,她奶奶说什么基本上她都会答应,但是这事是真膈应,她是真做不到。
奶奶没有说错,她不仅怕找的人像她爸,她更怕自己像她爸,于是只能拿出老招数,搂住奶奶,撒娇说:“奶奶啊,我现在找好了等到结婚年龄,那得差不多分手了,你等我到二十岁再说呗,那会就好好找个对象,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你看一毕业,就可以结婚。”
“而且啊那会我成熟点了,说不定就想开了。”
知道是拖延战术,但是也没说什么了,情绪看上去也还可以,或许是真觉得孩子还小,长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