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芙垂下眼。
看来杨改是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一切。
秋久安和他说的吧？
“我皇兄是不是和你说，要是上朝时有人参他的本，说他杀害了赖光的家眷，就是我指使的，你就要加以阻拦？他是不是和你说了赖光家眷的尸首埋在何处？”秋芙轻声道。
杨改不接她的话，还是颤着声音问着：“可以换吗？”
“怎么不可以？”秋芙笑道。
她将藤环从杨改的手中拿回。
“两清了。”她淡淡道。
秋芙不想多言，转身就走。
杨改最后一句话随着雨声落入她耳中，“我不会留在盛京碍你的眼的。”
“随你。”秋芙头也不回道。
商为序看也没看杨改一眼，跟着秋芙走了。
秋芙与杨改如今成了这样，他求之不得，难道还要为杨改求情吗？
要不是秋芙不开心将他也弄得不开心，他怕是嘴都要笑烂了。
雨中的身影有两个。
落在杨改眼中的背影也有两个，他的眼睛是看见两个，可他的心只能看见一个。
她那么鲜活，就算在阴雨天夺眼得很。
他的眼疼，心也疼。
杨改将手垂下，握了拳，转身往长乐宫方向去。
他要知道真相，知道后他再也不回来了。
不管是什么仇什么恨，他都不要回来了。
他要在外头打一辈子的仗，不想回来了。
原来情会让人这么痛苦，怪不得他娘会郁郁而终。
可他的娘和爹确是真心相爱，他甚至还没有得到秋芙的回应，只是单相思，就这样难受。
他以前还说不想用情呢，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就这样淋着雨来到长乐宫。
他看见了秋久安。
秋久安即使下着雨，也还是坐在凉亭中自己和自己下棋。
真是可悲，身旁有真心相待的人吗？
他看着秋久安冷笑了一声，也不想行礼。
秋久安这时转过头来，随后站起身向他走来。
走到他跟前时，抬头往天上瞧了一眼，又止住脚步。
他在凉亭外，秋久安在凉亭内。
秋久安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杨大将军，怎么淋成落汤鸡了？不撑把伞，小心生病了。”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赵清初的奏折被皇上打了回去，如你所愿了。”杨改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秋久安低着头似乎在思考。
不一会儿，秋久安抬起头，笑道：“说什么？”
杨改的拳头紧握，“别装傻，我爹的死，真相到底如何，你说和蓉华宫中的人有关。”
“我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真相，只有你知道，我却怎么查也查不出。”
秋久安一下子笑出声，“杨大将军，许是打仗打得久了，满腹心计都落在战场上忘带回来了。”
“什么意思？”杨改眉头紧皱。
秋久安此刻像个疯子。
“你查不出？”秋久安带着笑意，“你为什么会查得出来？你爹就是战死沙场，为国而死啊，你查什么？”
“你！”杨改厉声道，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那你为什么要说我爹死得蹊跷？为什么说我爹的死和蓉华宫的人有关？”
秋久安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不那么诓你，你这样的人怎会心甘情愿为我办事？”
杨改紧咬牙关，走上前去，一把拽过秋久安的衣领，将秋久安拽进雨水中，一拳打了过去。
杨改一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秋久安跌到地上，青衣上满是脏污泥水，他如今也和杨改一样，浑身湿透。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手指上沾了血。
他将口中的血咽下肚，没有一丝惧怕的意思，“这么激动做什么？你该不是喜欢我的小妹喜欢到无法自拔吧？因为我和她反目成仇，不甘吗？还是因为我欺骗了你你爹的事？”
杨改已被激怒，懒得同秋久安说那么多。
他拽着秋久安的衣领将秋久安从地上拉起来，随后又是一拳。
秋久安趴在地上，咳出了血，血融进雨水中，看不大清。
杨改就这样，往秋久安身上招呼了一拳又一拳。
秋久安也没有还手的意思。
不知打了多少拳，杨改的拳头上全是血，秋久安的血。
秋久安躺在地上，狼狈不堪，轻轻咳着。
雨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杨改看着地上的秋久安，这才回了一些理智，雨水的冲刷让他冷静了一些。
他到底是因为秋芙，还是因为秋久安用他爹的事利用他才如此生气？
答案一定是都有。
他方才完全失了理智。
他单膝在秋久安面前跪下，低头看着地上闭着眼的秋久安。
他又拽着秋久安的衣领，将秋久安拽起，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
秋久安闭着眼，很虚弱，鼻青脸肿，满面都是鲜血，他被口中的血呛到，咳嗽了几声。
咳完后又笑了，“对啊，我卑鄙无耻，我贱，我手段脏，我的脸皮比城墙都厚，为达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我从没否认过。”
“如今被你打也是该的，怎么样，要不要再多打我几下出气？”
杨改松了手，将秋久安重重摔到地上。
他站起身，离开了长乐宫。
秋久安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杨改离去的背影，他也不想起来，就这样躺在地上被雨淋着。
蓉华宫中。
屋中，秋芙坐在桌边，依旧闷闷不乐。
她低头看着手心上的藤环，不知如何是好。
“商为序，对不起，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是我太没用了。”她带着鼻音道。
商为序夺过她手中的藤环，双手用力，将那藤环扯断，拆散，他走到窗边，挥手将藤环往窗外扔去。
藤环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商为序在秋芙面前单膝跪下，“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很好了，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秋久安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你才关心那些事多久？”
“要是他真的就被你三两下拿捏住，他就该去咬舌自尽了，那么多年白干了他。”
“若是你也经历那么多，定是不比他差的。”
“可是，我不舍得你经历那些，那都不是什么好事。”
秋芙小声嘟囔着，“这不还是说我没用的意思吗？”
“怎么？又要跟我顶嘴？”商为序轻声道，“说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些恩恩怨怨，本就不是因你而起，可如今，最为这事操心的就是你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你是这个天底下最有用的人。”商为序笑道。
秋芙问道：“什么用？”
“用来气我。”商为序打趣道。
秋芙打了他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没心没肺？商府的事到底该怎么办呀？”
商为序摇摇头，“就算没有办法又怎样？那我便一辈子做你的奴，如何？”
“你该不是嫌弃我没了丞相之子的身份吧？”
秋芙反驳道：“才不是，可是商府是冤枉的，我和父皇说都是我干的，可是父皇不信，皇兄知道是我干的，可是他不说。”
商为序沉默了一会儿，“你去找秋久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