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吕洞宾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些什么。
但他能感觉得到，那些记忆不应该被忘记，他们没有消失，只是被一层东西蒙蔽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
怎么也想不起来。
暗中对他出手的又是什么人？
长安城中的武皇？
以人皇印调动凡尘天地，倒是有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不对，这法力不像自凡尘而来。
难道是天庭？！
他当即以剑指天，整个人的气势也化成了一柄愤怒之剑。
“我自愿踏入红尘，渡化仙界姻缘，于天何扰？吕某所为，可曾触犯天条？”
九天之上未有回应。
梵天虽是创造之神，但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创造出尧夏天庭。
所以这方世界中，并没有天庭，也没有天道，只有他。
梵天，本身便是天。
只不过异界战场之内，并没有如梵天所言那般出现天河。
只有一道虚影当空浮现，但只是几秒之后，便又重归天地。
“不对吗？”
梵天面露疑惑。
思索片刻，他再出一指。
“第二河，融尽法力之河。”
长安城外，吕洞宾没有得到回应，便欲飞身上天。
他要闯一闯南天门，当面问问玉皇王母，他何罪之有。
但一下秒，他身上仙力散尽，刚刚凝聚而成的冲天剑势，也消于无形。
“不对，这不是天庭所为。”
直到此时，他没有了修为法力，那层遮蔽在记忆中的屏障也消失了。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无尽岁月的世间找寻……
天庭神界的封闭、诸天神明沉睡……
各界中天梯石门的出现……
异界战场、梵天……
对，就是梵天。
随即他明悟了一切。
怒发冲冠，双眼通红，抬头向天看去。
“梵天，你身为婆罗门三相神，竟然窥视他人记忆，当真无耻。”
异界战场内，天空中仍然没有出现第二条天河。
“还是不对，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梵天总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门槛，但又不得其门而入。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苦恼。
难道尧夏的后土真的如传闻所说的，是什么“准圣”之境？
否则为什么后土能够做到的事，以他的造化之力却做不到？
这个念头只是现闪了一下，便被他否定了。
他是三相神，是婆罗门世界的创造者，尧夏的神域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与他相匹配的创世神明。
后土一定是拥有某种至高神器，或是其本身炼修了某种特别的神通，才会如此特别。
只要让他见到那件神器，或是亲眼看到后土展施化道的手段，他一定能知晓其中的所有奥秘。
可惜，后土已经出战过，在异界天梯之中，他注定无法再次遇到了。
梵天收摄心神，再次体悟刚才手指出之后的变化。
他再次抬起手臂。
“无论如何，再试一次，我不信在创造一事上，还有我未曾到达的领域。”
“第三河，剥离神体之河。”
第三指，出。
长安城外的荒岭中，吕洞宾站于高处。
整个人面无表情，双眼全白，像是一尊白玉雕塑。
没有了法力，他无法感知身外的情形，也无法表达任何情绪。
但是，他的姿势仍然与刚才一样，手中宝剑，仍是以剑指天，未曾落下。
忽然，一股磅礴之力自天顶压下。
仙人之躯，在这巨力之下，仅仅支撑了片刻。
然后吕洞宾整个人便被无形巨力压入了地面，化为了肉泥。
平台上的赵南宇目眦欲裂。
吕洞宾身在梵天创造的世界中，他无法感知到其中的情况。
但是不论仙人还是神明，身躯被毁都是一种重创。
在那方世界之中，吕洞宾便是待宰的羔羊。
梵天以一界之力对他发动的攻击，若是想要反击，便只能将整个世界破去。
山岭之上，巨力散去，地面一片鲜红。
那是仙人之血染成的。
在地面之中，忽有一物凭空浮起。
那是一颗鲜红的，仍然跳动的心脏。
入世仙人，苦渡众生，绛宫朱红，金丹赤诚。
这说明吕洞宾还没死，至少还没完全陨落。
梵天看向天空之中，这回出现的河流虚影，终于比前两次清晰了一些。
但仍是只存在了短短几息，便又消失了。
梵天头一次皱起了眉头，他眉心那道伤痕更为明显了。
他此时心中已经有怒意。
“为何还是不行？定是这尧夏神明修为不够，误我造化之事，该死!”
“这颗心脏便是尧夏神明的神格本源吧，不能成我之事，留你又有何用？”
说完，再次伸出一指。
但是这一指并没有完全指出，而是停在了半路。
梵天迟疑了。
之前接连失败三次，这一指……
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出了。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出，也就不知道要达成何种效果。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后土看似随意的一指，竟然以他的神力，都无法做到。
他原以为自己与后土化道神通之间的差距，只有这一指之遥了。
但是现在却发现，这一指所代表的，却是万世鸿沟，万亿光年。
顿时恼怒，悔恨，嫉妒，不甘，各种负面情绪涌现。
他看向面前世界中的吕洞宾，眼中头一次露出了凶光。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痛下杀手了。
他的停在半空的手指，终于还是换了一种方式点了出去。
“毁汝神心，归于本源。”
这一指，要将尧夏神明留在世间最后的东西全部摧毁，抹去他所有存在的痕迹。
毁灭之力从天而降，直直向着跳动的赤子之心落下。
落在地面的纯阳宝剑忽然凭空飘起，挡在仙心上方。
接着，便看见一道身影从剑身上飞出。
这是一个略有肥胖的身影。
头梳髽髻，髯长过腹，手执扇子，袒胸露乳。
赵南宇焦急之中看到这人的样子，心中也吃了一惊。
这人正是吕洞宾的师傅，被后世尊为正阳祖师的仙家。
八仙之一，钟离权。
钟离权现身之后，手中蒲扇一挥，纯阳宝剑径直飞入他的手中。
钟离权低头看着浮于半空的赤红仙心，叹了一口气。
“在你决心下界一战的时候，我便感觉你会有身殒之劫，这纯阳剑是你师祖所传，上面有他老人家的一道法力。”
“但我仍是不放心，又将一世化身之力，寄于其上，原是以防万一的举措，却没想到最终还是用上了。”
说完，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直冲而上。
此时天上的毁灭之力也终于压了下来。
手持纯阳宝剑的钟离权，与天降之力撞于一处。
天地变色，连天上的太阳瞬间也变得暗淡。
许久之后，高空中有诸多星辰陨落，这一剑一指相撞的威能，竟然动摇了整个天地。
钟离权手持纯阳剑缓缓落下，他的身形已经变成了晃动缥缈的虚影。
“这一击，便由我替你挡下，以为师的修为，拼着毁去一世化身，能做的便也有这么多了。”
说完，纯阳剑咣当落地。
钟离权终于化为泡影，随风消散。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同样突然的结束了。
只短短的瞬间，一位仙家苦修不知多少岁月的化身，便陨落了。
化身被斩，相当于本体被斩去一命。
本体同样失去了这化身所修的一世仙家法力。
梵天的这一指，最终还是夺去了一位仙人的性命。
“师傅，是徒儿连累您了。”
仙心剧烈跳动，吕洞宾的悲怆的声音在这方世界中响起。
“咔嚓”一声。
赤红仙心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一颗泪珠从中落下。
赤丹心破，仙人泪落。
pS：明天第一更再飞一下，又是3000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