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忙忙碌碌，很快天色便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黑。
罗泽在南区巡逻了一圈，最后又逛回到诊所，里面仍然排着很多异能者，多多少少身上都有些不可修复的损伤。
两年前，杨海佑向总督和傅领提出开设免费诊所时，是被拒绝过的——而且是三次，第一次傅领拒绝，第二次总督拒绝，第三次傅领警告她不要异想天开。
杨海佑不死心，当时出现了一个契机，异盟城外有一对异能者夫妇抱着被切掉耳朵和鼻子的婴儿，想要到外城里寻求帮助，但外城里的异能者都有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无人去搭理。
男人情急之下直接砸了一个卖金质首饰的小摊，引起一阵哄闹，当时南区的负责人是南丹，直接把人给冻住带到内城处置。
这次，傅领依然没松口，但总督却直接通过感应了解到一切，让杨海佑去治疗那婴儿，也同意了免费诊所的开启计划。
罗泽看着都觉得她累，偏偏杨海佑乐在其中，为自己帮助过很多人而自豪。
诊所关闭时间在晚上八点，这个时候街道上的人流量也少了一半，罗泽坐在诊所大厅里啃着自带的压缩饼干，默默看着诊所变空。
“大忙人又来了？”杨海佑伸了个懒腰，白色长衣下纤细腰肢若隐若现，她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热狗面包，丢给罗泽其中一个，“你晚上就吃这饼干？”
“到底谁是大忙人？”罗泽笑道，“今天忙完了，总得休息一下。”
“一周做四休三，忙一天闲一天，今天忙完南区，我明天又要去北区了。”杨海佑吃着面包，眯眼看她，“我听说外城入口那边发生躁动，有俩人被砍了。”
“你那么忙都听说了啊。”罗泽啧啧道，“那不重要，反正就算思思没下手，傅领的『绝恨』也会下手处理掉那两个家伙的。”
“无论谁是谁非，最后都一起死翘翘了——这也算一种中性的处理方式吧。”杨海佑叹道，“虽然我并不同意这样。”
“异盟城的规矩如今她说了算。”罗泽说，杨海佑坐到她身边，若有所思地吃掉了面包。
“莫诺姐说近期异盟城会迎来新变动，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知道，也许她应该去二号楼多待待。”罗泽只觉面包索然无味，“总督会愿意和她研究未来的艾托市是什么个情形。”
“无论怎样，都不会比当初的情况还坏了。”杨海佑低声说，“偏偏总督傅领还一直留着赫无生，甚至任由她离开异盟城，几个月不回来。”
罗泽轻声说：“也许她们在未来看到了赫无生呢。”
杨海佑摇头：“也许是知道赫无生还有办法让总督恢复五感呢。”
两个人非常默契地陷入沉默。
片刻后，罗泽撕了一半面包给杨海佑：“我吃不完，热狗一人一半吧。”
杨海佑应允，吃完面包后打算起身走人，罗泽却忽然开口道：“再坐一会儿吧。”
杨海佑：“嗯？你不回家吗？”
她侧过脸望着罗泽优越的侧脸轮廓，伸出手指刮了刮自己的鼻梁：“思思受罚了，你不去陪她吗？”
罗泽蓦地转过脸，和她面对面望着彼此。
杨海佑似乎听见了自己加速放大的心跳声：“……你演恐怖片呢？吓我一跳。”
罗泽语气艰涩，一双蓝眼睛似乎染上了微妙的水色：“如果我是故意吓你一跳，你会哭吗？”
“我可不会没事干就哭，谁这么幼稚？”杨海佑笑着把包装袋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更何况，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还有什么需要我的泪水降临呢？”
罗泽的视线跟随她的动作，波澜不惊的海面轻轻掀起一层层温柔涟漪，杨海佑又拿了袋夹心递过来：“喏，你喜欢的草莓味。”
“我以为你早就吃掉了，供应可不多。”罗泽伸手拿了一颗，舌尖涌上草莓甜香，绵软至极。
杨海佑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吃完就吃完呗，反正总督会计算城内的供求总量，大家都吃完了，她就会再供应一批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她真正的模样了。”罗泽望着长桌，心尖漫过一阵苦涩，自从总督失去五感后，她在前一两年还会出来晒太阳，后面就一直留在房子里不出来。
杨海佑相信傅领是会把人带出来强制晒太阳的，当时还说或许她们都处在幻象里，看不到两个人晒太阳呢。
虽然大家有时候会见到她的分身，但那模样和六年前一样，但罗泽知道，留在房子里的那个总督，和当初那个乐观开朗的宋殊无法划上等号。
“别想了，现在都已经2030年了，你我都长大了。总督却还没找到恢复五感的办法，大家都已经认栽了。”杨海佑说，“我们只能期待异盟城之后能有新的转机。”
说完，她就起身：“好了，诊所该关门了，我要回去好好休息呢。”
罗泽原本在沉思，此刻如梦初醒般地抬头：“我送你回去。”
“这么近还要你送啊？”
“你是『圣医』，遇到危险怎么办？”
“呦，科尔曼大人还能怕我有危险不成？”
罗泽愣了几秒，看着杨海佑调笑的神情，有些恼怒：“你从哪听来的称呼？”
杨海佑挑眉插兜，迈开长腿往前走，长发飘在风中。
罗泽追上去，拽住她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