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具体如何去做,我....为师乃一介女流,不晓政务,在此只谈思路。总之,要有足够的诱惑,让佃户们愿意主动离开庄园。”
“此前,奉明在原有军屯基础上设置的伏波府就不错,计口授田对于百姓来说诱惑足够大,为师以为可延续这个思路......”
“但寻常乡间不能完全效仿军府的模式,对于普通农家子而言,安心种地才是人之所愿,也许还要给与一定优待才行。”
“减税。”夏侯献言简意赅地提出一个方案。
“没错。”王元姬认可地点点头:
“太史公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有让人看到有利可图,才会吸引人们去行动......此理亦可用在豪族身上。”
“学生受教了。”
夏侯献拱手一礼,扮演嘛,戏就要做全套,随后又道:
“想必先生对如何从豪族手里拿地也有见解。”
王元姬稍稍沉默。
其实随着汉末数十年的野蛮生长,各地豪强们已然兼并了不少土地,成为能左右一县甚至一郡的武装势力。
然而他们手里“非法”所得的土地是不明确的,是不被朝廷认可的,只不过这些年大家都稀里糊涂地过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元姬觉得,需要先明确豪族们手中的资产,承认它们,给与朝廷正式背书,之后再根据法律来一步步去规范。
至于具体怎么实施,她还没有主意,但此刻的元姬显然已经对“师徒游戏”入戏了,于是故作高深地说:
“奉明....为师点到为止,具体如何行事,就看你的悟性....
对了,还有一点。推行新政,须一位得力帮手,此人既要是亲信,又要能替奉明挡刀。”
夏侯献思索了一下,问道:“先生心中可有人选?”
“嗯...”王元姬也想了想,道:“邓士载出身贫苦,早年有民政经验,应当愿意为民争利,况且此番伐蜀威望倍增,由他来主持如何?”
夏侯献摇头笑道:“士载不通朝堂之道,他若来主持,我岂不是要经常下场?到时候到底是谁为谁挡刀......”
“也是。”
王元姬没着急说下一个人选,而是在心中反复审视奉明身旁的这些近臣们。
他们不少都出自高门,先不说颍川荀氏、太原王氏、河内司马氏这样的高门了,就算是自家东海王氏这样的士族都不一定愿意干这事。
原因无他:太得罪人了!
但偏偏,这活若是让一个寒素来做,很容易让所有士族站在他的对立面。
就比如邓艾,即便士载功勋卓着,但在那些人眼里,他跟乞丐并没有什么区别。
“先生。”夏侯献打断了元姬的思考,“学生今日受益良多,已是心满意足,至于具体方案,我回去后会自行参悟。”
说着,便习以为常地拉着元姬的手。
王元姬作势要扯回手,语气郑重道:“既如此,为师要歇息了,奉明也早些回去.....呀!”
话没说完,却见夏侯献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王元姬娇羞道:“逆徒...岂,岂可对为师不敬?”
入戏这么深?
没想到元姬喜欢这种调调。
“学生不敢。”夏侯献一本正经地道:“学生只是想回报先生。”
“如何回报?”
“为先生侍寝。”
“不,不必了吧。”王元姬双颊泛起红霞。
元姬素来是这副半推半就的模样。
要是换作徽瑜,她早就一把搂过自己的后脑勺往怀里摁了。
“是学生唐突了。”夏侯献欲擒故纵,连忙拱手,随后起身道:“那么,学生就先告退了。”
说罢,躬身离去。
“对为师行非礼之事,就这么走了吗?”王元姬的语气忽然威严了起来,宛如玄幻小说里的女师尊。
夏侯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元姬,呆呆地站着。
此刻,王元姬的脑子很乱,她想起了羊徽瑜的“谆谆教导”:
“你和郎君这么多年了,就算再恩爱,也要找点新鲜感。”
“新鲜感?”
“人啊,害怕改变,却又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郎君这些年不是在外征战,就是在洛阳理政....他很辛苦的。有些事你该要主动一点。”
念及此处,坐在凤榻边的王元姬,沉声道:“过来。”
好好好,你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能使唤朕的。
夏侯献向凤榻边走去。
“坐这里,伸出手来。”王元姬又道。
夏侯献一愣,这是要打板子?
不是...当年我也是短暂当过一回先生,但不是这么当的啊。
为了不破坏气氛,夏侯献听话照做,然而刚将手伸去,却被拉住放在了她的腰间系带。
夏侯献鬼使神差地轻轻一拉,衣襟松散,眼看就要滑落。
紧接着,王元姬跨坐在他的腿上,右手搂住他的脖颈,左手扯开褥裙的交领。
未及细看,王元姬一把搂过他的头就往怀里摁。
脑海中又浮现出与羊徽瑜的对话。
“连.....连吃带拿是什么意思?”
“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到时你自己体会吧。”
随着两种不同的触感传入脑海,她终于知道羊徽瑜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
翌日,宫城外。
贾充下了车辇,转头看见裴秀也刚到此处,见对方一脸丧气,他不禁问道:
“季彦这是没睡好,还是服散服多了?”
裴秀摆了摆手:“莫说笑了,最近河东的检户结果已经汇总交到朝廷了,唉...我是因为这事犯愁。”
“那又如何?”贾充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却明知故问。
“公闾有所不知。”裴秀道:“这次与以往不同,目前在任的这位河东太守不懂人情世故,检户做得一丝不苟也就罢了,竟还上疏反映田产归属问题,这不搞事情嘛!”
“这....”贾充迟疑了一下,问道:“现任河东太守是何人?”
“谢缵。”裴秀回道,“我也是最近才留意这号人物,此人寒素出身,起家时在桓太师手下做事,后来在关中做典农,前年陛下西巡后,又迁他为河东太守。”
贾充捋须道:“没办法,此类寒素出身之人上限就放在那里,二千石可能就到头了。所以总有人会另辟蹊径,想在朝廷这里露露脸。”
裴秀叹了口气:“其实我对于这事倒是没有特别排斥,我平生所愿不过是让胸中才学得以施展,唯此而已。”
“但族中的长老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天天盯着手里的基业,但凡听到点风吹草动,就派人书信与我,烦死了!”
贾充拍着裴秀的肩膀:“你还年轻。等你真正挑起家族大梁才会明白,有了身后这些基业,朝野内外,你进退自如,没了它,你可有可无。”
“二位聊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身侧传来,二人噤声看去,发现来人是钟会钟士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