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点着烟，依旧好整以暇地和秦正安下棋。
杜向东和苏定国坐在一旁观战，也不说话。
观棋不语真君子嘛。
看上去，这盘棋才刚刚开局，离结束，还有点早。
不过秦正安加快了速度。
一上来就干净利落地邀老爷子兑掉了双车，顺带着还兑掉了单马单炮，棋盘上的局面瞬间简化。
老爷子笑起来：“和了吧？”
秦正安当即点头：“和了！”
老爷子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还有一丝隐藏得极好的失望。
还是急躁了些啊。
“说吧，那个小子，又整啥事了？”
老爷子身子微微往后一靠，饶有兴趣地问道。
苏定国认可了卫江南，这事吧，肯定也要给老爷子通个气。通常来说，老爷子不会干涉晚辈的婚姻，但涉及到他最疼爱的小孙女，那又另当别论。
为此，老爷子还专程找苏若曦聊过一回，仔细了解了一下卫江南的情况。
当然，主要问的是苏若曦自己的感受。
至于卫江南的官方资料，小梁秘书早已经准备得十分齐全。
见到卫江南曾是军人出身，还在部队因为勇救战友和群众荣立过二等功，老爷子对这混蛋的观感，稍微变得好了一些。
早年金戈铁马的经历，让老爷子对部队出身的人天生有几分好感。
本来老爷子也有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见一见这小子，看他是不是真的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孙女儿。
结果，杜向东的电话就打过来，说那小子又“整活”了。
而且这回整了个大活。
实话说，一个省的省长更迭，对老爷子而言，真不算大活。但站在卫江南的位置上，那就是天大的活了。
他自己才是个小小的县局局长而已，离省长隔着十万八千里。
就敢往里掺和，而信心满满地直接跑北都来，向杜向东当面汇报，似乎拿得定杜向东一定会被他说动。
老爷子倒是有些感兴趣了。
说实在的，老爷子欣赏这种胆大包天的年轻人。
有些事吧，你连尝试都不敢，那你将来的出息，也就那样了。
能够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最终“黄袍加身”的，哪一个不是胆大包天的狠角色？从来没听说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家伙能成大事！
杜向东当即将情况向老爷子做了个简单的说明。
“有个问题。”
老爷子双眼微眯，缓缓说道。
杜向东等人的神情便都变得认真起来。
一般来说，老爷子脸上出现这种神情的时候，就代表着他对这事已经很上心了。
“那个什么吴小峰，卫江南以前知不知道他和那些搞金子的家伙有关系？”
“不知道！”
杜向东的回答非常明确。
“卫江南定下计策，要引诱那个梁小豹从山里走出来，方便抓捕。然后那个万重山，主动跟他提起吴小峰。卫江南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吴小峰让梁小豹放松警惕，然后抓住了他。”
老爷子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用得还行。”
“向东，那你们部里，是个什么意见？”
随即，老爷子又问道。
杜向东沉吟了一下，说道：“部里一直都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是，柳傅军过于强势，强行干涉静江的人事异动，有可能引起他的强烈反弹，不如顺其自然。让吴波干个一两年，再调动。也是照顾一下柳傅军的感受。”
老爷子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求稳。
“另外一种意见呢，就是这毛病不能惯。眼下，和静江差不多的省，还有好几个。都和柳傅军一样强势。很凑巧的，静江的白玉城刚好在这个时候调走，这是个机会，应该抓住。只要这次在静江能够把事办成，那么其他几个省，接下来也可以照此办理。”
“但实话说，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过硬的理由。单纯从履历来看，吴波也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所以同志们的意见，更多的还是倾向于第一种选择。”
“更加平稳一些，无非就是多等两三年而已。”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自己的意见呢？”
你是常务副！
杜向东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来请教您老人家吗？”
我要是赞成第一种意见，今天我压根就不会过来好吧！
杜向东自己，也正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他同样需要在超级大佬面前有所表现，让超级大佬看到他的魄力与担当，这才能放心地将一个省交到他手里。
封疆大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极其重要的位置。
“正安，你的意见呢？”
老爷子转向秦正安，问道。
秦正安沉吟片刻，才说道：“现在主要看那个吴小峰的所作所为，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和吴波有所牵扯。如果只是他个人的行为，那……恐怕理由不够充分。”
儿子是儿子，老子是老子，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吴小峰肯定是打着吴波的大牌子，但只要没有明面上的牵扯，那确实如同秦正安所言，理由不够充分。
强行换将，柳傅军那边，可没那么好说话。
毕竟摆在台面上，还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苏定国突然说道：“卫江南说过，那个案子，他们罗平县局已经无权管辖了，久安市局全面接手。市局局长黄德坤，直接就住在罗平，亲自抓这个案子。”
老爷子双眼再次微微眯缝了一下，说道：“这么说，事儿不小？”
“确实有些问题。”
苏定国答道。
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那小子这回怎么突然就怂了，他在开元的时候，一个人干五个！”
众人相顾愕然。
不明白老爷子怎么突然之间，把话题扯到开元那一次事件上去了。
“所以啊，他这次是故意的，他就等着人家那边玩小动作呢！”
老爷子十分肯定地说道。
就在这时，杜向东的电话震响起来。
“喂……”
“嗯？万重山失足落水，已经死了？”
“嗯嗯，我知道了！”
等他一挂断电话，老爷子哈哈大笑。
“向东，你们不是需要一个理由吗？”
“现在，人家双手把这个理由送到你面前来了。”
杜向东也笑起来，心里头暗暗感叹。
算无遗策！
关键他还能把自己摘出来。
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