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雨泽就住在附近的二号别墅，一个电话过去，雨泽市长很快便登门了。
曹阿姨又急忙亲自奉上茶水，再送了一些水果过来。
尽管先前那一盘子水果一颗没动。
这是对市长表示尊重。
虽然杨鹤来知道卫江南事先肯定和龙雨泽通过气，但现在是三个人谈工作，那自然还是一切照着流程来。
卫江南向龙雨泽通报了督导组下去之后发现的情况。
龙雨泽便说道：“书记，江南，其实这个问题，审计局老彭那边，已经给我汇报过了，说各个区县以及不少单位，都存在类似的情况。”
“这些年，三公开支太大了，不少地方还存在盲目建设，重复建设的问题。要是不引起重视，任其发展下去，财政终究会不堪重负。”
杨鹤来倒也不觉得龙雨泽这番话是在针对他。
三公开支大，盲目建设重复建设的问题，全国各地普遍存在，并非奉城独有。
相对而言，奉城的管控还算是比较严格的。
饶是如此，三公开支依旧惊人。
“那市长的意见，是应该如何处理？”
“哦，我的意见呢，基层干部群众的欠薪，生活费等费用，必须在过年前发下去。一分都不能少。”
“还有给一些小饭店，小公司乃至个体承包户打的白条，也要兑现一部分。”
“要不然，很多群众这个年怕是没办法过……”
“初步统计了一下，大概需要十三四个亿。”
“我现在手里能够动的钱，也就是五六个亿，缺口很大。”
市长管经济建设，钱袋子在他手里。
杨鹤来冷哼一声，说道：“谁欠的，谁想办法。市里不给他们擦屁股。”
“江南，你刚才说的，抓几个典型……我看啊，只抓几个典型不够，那些经常跑到小饭店去聚餐，又不给钱，只打白条的人，都要给处分。”
“这个人欠三五百，那个人欠一两千，但凡手里有点权就敢乱签单……看似每个人金额不大，可是积少成多。”
“小饭店，小公司，个体户都是小本买卖，谁能经得起这样折腾？”
“而且这种大面积的，小规模却高发性的腐败，影响是最坏的。让我们的党政机关以及干部，在群众之中的形象严重受损。”
“就从这个方面着手去抓。”
“情况严重，情节恶劣的，直接抓起来双规。”
“其他的，让他们赶紧给钱。谁签的单谁负责。没钱自己去想办法……想不出办法来，那就处分，撤职。”
“我看啊，明天就开常委会，就研究这个问题。大家意见统一了，马上发文件。”
“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发。”
“党风政风建设，是全市的大事，不应该由纪委一家来担这么大的担子。”
果然不愧是资深的市委书记一把手，杨鹤来这一手，堪称老辣。
这个事其实很好捋。
从卫江南把市纪委督导组派下去之后，就注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卫江南现如今在奉城广大基层干部群众之中，就有这么高的号召力和威望。
现在问题爆出来了，后续的处置方式，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捂盖子，要么狠狠查处一批！
捂盖子能不能捂得住呢？
如果杨鹤来坚持的话，可以捂住。
大局如此。
卫江南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与杨鹤来以及林郑系撕破脸的。
哪怕他再想出成绩，也得顾全大局。
问题就在于，现在把盖子捂住了，等明年杨鹤来离开奉城，还能捂得住吗？
卫江南也不能一直都顾忌着他的脸面，就这样待在市纪委书记的位置上“混日子”，无所事事吧？
终究还是要查处一批违纪干部的。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杨鹤来就鞭长莫及了。
而且就杨鹤来本身，他非常反感这种“餐桌腐败”。他自己是个生活俭朴的人，不贪图物质享受，完全没办法“共情”。
只是大环境如此，他也很难在局部区域特立独行。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自己还在任的时候，狠狠的查处一批？
一则事态可控，二来也算是“自纠自查”。
如果这个事，市委和市政府一直都不干预，任由市纪委一家“单打独斗”，工作推动起来，固然举步维艰，可真有了成绩，那也是卫江南一个人的。
跟他杨鹤来乃至龙雨泽都没太大关系。
而现在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下发文件，这就变成了杨鹤来主导的大行动了。龙雨泽和卫江南都只是协助他。
那么卫江南有没有意见呢？
并没有！
卫江南现在要的不是那些“虚名”，而是“实绩”。
“大纪委”的设想，虽然尚未真正落实下去，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可是高层大佬都已经知道有这回事了。
那里卫江南就要拿出实际成绩来向大佬们证明，你这个改变是正确的，是有利于工作，有利于预防腐败发生的。
杨鹤来刚才那个思路，也很值得卫江南借鉴。
从重从严处理几个典型案例，是大佬们都很熟悉的操作手法，不会有眼前一亮的情况出现。但按照杨鹤来说的，凡是犯了错误的干部，一律给处分。
哎，这个影响可就大得很了。
足以证明奉城市委市政府市纪委在反腐败和预防腐败上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定。
同时，实际效果也会很好。
纪律处分一大批违纪干部，算是彻底打破了人们头脑中“法不责众”的固有观念。这个纪律处分不至于 完全毁掉一个干部的前程，却足以阻碍他近期的进步。
而没有受到处分的干部，自然是优先提拔重用的。
这么一比较下来，可不就亏大了吗？
原本你吃吃喝喝，因此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比你身边那些“死脑筋”的同事更有希望被提拔。结果转眼之间，自己就背了处分，“死脑筋”反倒提拔了。
这种落差，比纪律处分本身更令人难受。
嫉妒，真的会使人面目全非。
同样的，也能起到极好的震慑和警醒作用。
更重要的是，卫江南一个年轻的纪委书记，他推出来的每一个举措，都能得到市长市委书记的全力支持，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极其擅长团结同志啊！
而同时，还能让奉城市委市政府狠狠在民间刷一波声望。
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优秀一把手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