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追随着的影子
“…姐…姐姐……”
注视着眼前平静地端坐在自己面前，目光毫不避讳地注视自己的女人。
难得的，她感受到久违的陌生感。
那种陌生感并非是有关于桔梗的身份，而是生前桔梗始终不愿透露的，鲜为人知的情感。
那双注视的眼神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坦然，却在说完来的目的之后，带了明目张胆的私心。
就好像脱口说的话并不是与自己商量，而是在试探着让自己接受这样的决定与事实。
她抿着发干的薄唇，目光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惊与愤怒，能够感觉到因为怒火，连带着嗓子一块变得疼痛，似乎一点点地被夺走空气，扼制住可以呼吸到的空气。
小时候，只要自己的情绪有一丝变化，姐姐便能很快察觉到，而现在，年迈的自己透过岁月留下的褶皱外，她看见了对于自己反应视若无睹的桔梗。
“呃…嗯……”
太过于突然的情绪让枫有些喘不过气来，喉咙发出了艰难的呼吸声，一起一伏的动作变得有些大。
枫不想被姐姐看见这样的自己，有些狼狈地下意识低着头躲避桔梗的目光。
她现在的身体有些吃力，比五十年前更加迟钝，因为这样，这副身体也经常给她带来了些麻烦。
“……呃…”
枫低声喘息着，一只手堪堪地掩捂在嘴外，身子微微弯了弯，察觉到伸到自己面前递过来的布帕时，她混浊的眸子颤颤地抬了眼此刻神情恢复了以往略显担忧的桔梗，缓缓接过了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点点擦拭着手心处因为咳嗽留下的水渍。
等擦完后，她的目光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看着桔梗。
这一次，对方已经默不作声地微微侧过头不再看向自己，那双好看本该平静的眉眼蹙着，仿佛在刻意隐忍着什么压抑的情感，又似乎是担心看见现在的自己，会后悔说出前不久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姐姐…你不该……”
枫本来想说，桔梗不该有这样的行为和想法，但话转在空中半天，她都没能看着那张脸将本该指责和质问的话语说出去。
现在自己该抱有怎么样的情绪呢，生气，不解，难过，还是…开心？
现在的姐姐好像真的变得有些陌生，还是说，这样的姐姐才是完整的，真实的姐姐呢。
枫下意识地感到难过，她以为她会像以往那样想要姐姐曾经的过去而心如刀绞到止不住的流泪，直到眼睛发肿，直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但是现在的她好像已经哭太多次了，就连情感也变得茫然，那些随时触及到泪腺的词语在一次次地冲垮着流泪的底线，在听见和面对不知道多少次的时候，现在的她更多的好像是困惑。
“…为什么…姐姐…”
听着对面人有些发哑吃力的声音，那双蹙着的低垂的眉眼染上的晦暗便更深了几分，桔梗沉默了许久，像是在一如既往地想好对枫解释的措辞。
“枫，我已经考虑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奈落呢？姐姐你明知道当年……”
“…我知道，枫，你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
“奈落是五十年前夺走你生命的凶手…！你，你怎么能……”
本平复的心情在桔梗已经下定决心的话语下变得再一次激昂起来，带着无法平复快速跳动的心脏，枫的神情变得痛苦起来。
“为什么你会原谅那样的人啊…姐姐…”
无数次枫曾幻想过，如果没有奈落的出现，她是不是能够看见头发变得花白却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姐姐，那一个人坚守的孤独岁月，是不是也能够变得好过，姐姐又是否能够和相爱的人度过一生。
直到奈落的出现，他毁了一切，毁了村子，毁了姐姐，也毁掉了五十年前的自己。
“是因为…奈落威胁你了吗？还是因为…”
“没有，枫，当年具体发生的那些，你还不了解。”
“姐姐，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
看着桔梗义正言辞的为曾经的凶手开脱，还在试图将她爱他的事情告诉她，枫的心里便始终堵着一口气，让她呼气也不是，吸气也不是，只能不断涨红脸心痛的看着她。
姐姐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蒙蔽，也不该因为爱情失去理智，曾经的姐姐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不会被任何人干扰，出手果断，冷静自持。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我没有办法接受你说的这些。”
如此的突然，如此的果断，甚至因为那个家伙，忽视了自己听到这个事实的悲痛，她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
“枫，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再也不回来了吗？”
“…当时…你指的是……”
“没错，我会带着奈落离开这里。”
桔梗淡淡说着之后自己的计划，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情感，或许在那次夜晚，看见那异常的充满留恋与不安的眸子时，她便没有办法再对他动手了。
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最终带着他不再出现在枫的面前，不再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因为我不接受，所以你就要带着那个家伙离开？”
枫一时间睁大了眼，眼神中的愤怒很快转为了凄凉，她曾经想过许多姐姐离开的原因，在之前的许多次，她好像早就被对方默默暗示着，但自己却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
不受拘束，甚至哪怕自己的反抗与不允许都会在最终被忽视，因为下定了决心，所以才能再内心演练无数次，好在自己面前如此的平静吗。
她只觉得难过，她的姐姐不会再向着她，而是追寻了自己的想法，变得再也不受拘束。
就像那沾染上罪孽与血液的阴影，只留下了自己独自徘徊。
一时间，枫便感觉身体瞬间变得更加苍老，连带着声音都变得缓慢而苍白，倦意很快与沉重的身躯一同压垮着自己年少时直了许久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