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在大路上展开了激战,枪声爆炸声已响成一片。正当美七师恢复作战秩序,交替掩护撤退时,西面山坡又响起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
追击部队已分成三路,赵鹏举和秦怀德带领尖刀,已和美军纠缠在一起。郑辉荣、赵大富带领二团、三团右,栓子指挥一团和特务团在左,向南追赶过来。此时占领西面山坡的是右路先头营——二团一营。
持续追击,全营只剩下两百多人,体力也已接近极限。听到前面枪炮声,全营又像喝了烈酒,浑身发热,冲上山坡,用手榴弹把敌人刚构筑的机枪阵地,硬生生压了下去。
情况危急,史密斯向山坡进攻的同时,下令撤退。美七师属高射机枪连终于发挥了作用,四联装的高射机枪,凶狠地吐出火舌,压制着坡顶上的二团一营。
坡顶反复易手,美韩大兵已撤出大半。郑辉荣和赵大富指挥主力部队赶了上来,并开始用掷弹筒密集地发射榴弹。这些从日军手里缴获的老宝贝,现在又让美军尝到了厉害。高射机枪哑火,机枪手倒在地上,有的还没死去,却一动不动了。
不想再丢下士兵的史密斯,被手下拖上吉普车,迅速撤离战场。
又有一半的美军和南朝鲜兵被堵在山谷中。如炒豆般的枪声响彻在山谷,倒在兵血之上的尸体也迅速变得冰冷,尤其四散而逃的美军和南朝鲜兵,如果没有人来收容,他们将冻过整个冬天。
没死的大部分选择了投降,只有少数敌人,胡乱地躲过子弹,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两个榴弹炮营又开始了拦阻轰击,撼天动地的爆炸声震撼着本该安静的午夜,明晃晃的火光,穿过地面的雾,照亮半个天空。三十里之外,军长张楚华再次感到那来自冰冷中的火热。
又是栓子的师,冲在了最前头。但张楚华心里有所担心,经过严寒带来的非战斗减员,还有数次苦战,不知道d师还有多少兵力。他很想让栓子停下来,但志司和兵团下达的命令,就是打歼灭战。所以,张楚华仍希望栓子继续追下去,尽量多的消灭敌人。
栓子仍在追赶,也仍想着把美七师全部消灭。他不畏牺牲,但不得不考虑没有必要的牺牲。尤其这是与美军第一仗,不能莽撞。
天亮时分,栓子来到积巨山下。
雾没有美空军指挥中心预料的大,一公里之外,还能看到树木的影像。但放眼远眺,仍是苍茫一片。
栓子早已把地图上的地形地貌熟记于心,他知道,出了积巨山,前面一片空旷,除了几条小河和村镇,再无任何屏障。也就是说,从积巨山到兴南海港,接近五十里距离,无遮无拦。
这种地形适合美军机械化作战,更适合他们施展能炸翻天的火力,尤其白天时间。栓子下令停止追击,全师休息。
“不追了?”赵鹏举努力睁开着双眼,深陷的眼窝,两只眼已经黯淡无神。
“不追了。”栓子扭头看着作战参谋:“向军部发报,我师已停止追击,理由——”
作战参谋赶紧从挎包里掏出纸和笔,认真记着。
“我部已占领积巨山,但敌人逃离山区,错失最后全歼机会。现已进入白昼,晴朗天气,雾气即将散开,若继续追击,势必会遭到敌机轰炸。前方皆为平原,地形于我不利,而敌可借助其机械化能力,迅速撤退,暂时无法弥补我与敌火力之和差距,若敌组织有效阻击,我恐徒增牺牲,遂请示是否停止追击。”
军部正准备向南转移,张楚华看到电报,立即走到地图前。他没想到,d师已追击到积巨山。但他早就想让d师停下来,喘口气。他对政委焦元春说:“敌人是要歼灭,但如果无谓地把自己搭进去,这是愚蠢的打法。”
此时,张楚华心情又是复杂的,他很想消灭美七师,就这么停止追击,心有不甘,但同样有着栓子的担心。他命令参谋长,给栓子回电:“同意白天停止追击,但派出侦察小队,摸清敌人情况,具体作战部署,等天黑后再行决定。”
栓子收到电报,立即明白张楚华想法,如果有机会,还是要继续打下去。
事实上,阿尔蒙德在等着d师,甚至望眼欲穿。他已布下阵势,等着志愿军,甚至于,他也学着志愿军之前打法,照猫画虎,以少量兵力,接连部署三道防线,一步一步吸引志愿军。
阿尔蒙德终于看到了史密斯。史密斯憔悴不堪,好像刚从地狱中走出来。他的确很愤怒,在他指挥第七师从前线撤退时,还备受远东司令部指责,说他擅自撤退。那时,史密斯已做好上军事法庭的准备,最轻也会被革职,遣送回国。
史密斯很后悔,但不是因为撤退,而是撤退的太晚。现在他只想咆哮,抱怨远东司令部那帮混蛋,哪怕被送上军事法庭。当然,他心里清楚,他不仅不会被审判,还因为在绝境之中,他仍带出来至少三分之一兵力,避免了全军覆没。他会受到嘉勉,阿尔蒙德的态度已经告诉了他。
在士兵们面前,阿尔蒙德给他了一个拥抱,并大声对惊魂未定的士兵们喊道:“瞧,你们有一个英雄的师长,他把你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我和你们一样,为他感到骄傲,事实上,他已经成为我的崇拜对象。”
接着,阿尔蒙德又安抚史密斯:“亲爱的史密斯先生,欢迎你回来,接下来请你看一场好戏,六个炮营和三百吨弹药,已做好准备,在我们从辽阔的大海撤退之前,一定会让追击你们的志愿军变成一块块烤肉,我发誓!”
想想一路上的惊险,史密斯还是忍不住,挥舞着拳头,大声咆哮:“必须给他们颜色瞧瞧,必须把他们变成烤肉!”
阿尔蒙德庄重地点点头:“放心,我不会放过这次绝佳的复仇机会,但要交给陆战一师了,他们已经休息好了。现在请您和您的士兵登船——”
说着,阿尔蒙德脸上又露出笑容:“上帝终归眷顾着我们,兴南港口没有冻上,我们的军舰仍能自由地航行。”
史密斯没有笑,这是一次耻辱的失败,是他和美七师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