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幼翎的话言简意赅如雷贯耳。可能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在人口和资源的角度上去阐述一个国家的兴衰成败。老天师之前或许想到过，但绝对没有许幼翎现在说的这般赤裸裸血淋淋。
人多地少放在什么时代都是一个国家的悲哀。这里有幕国是这样，现代有印度孟加拉也是如此。
在资源本就养活不了这么多人的前提下百姓还拼命生那这个国家不惨才怪呢。如果在搭配上权贵和宗教无底线的盘剥，可以想象这个国家的百姓会生活在何种水深火热的地步。
老天师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远离政治的他还是小觑了现实的残酷性。想要解决幕国的问题可不是光喊两句口号就能改变的。悲天悯人固然可敬可终究还只是停留在道德层面。但道德却变不出粮食。
有些东西你不能较真，一旦较真放到台面上掰开了揉碎来谈那外表光鲜下包裹着的内核往往令人臭的令人发指。
老天师正是通过今日的谈话才对许幼翎有了个新的认识，他发现自己这个孙女的心境虽然不曾改变多少。但她对事情的看法和行事的手法却比之前要残酷冷血的多。
想到此处老天师不由长叹一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许幼翎这种改变到底是好是坏。可他偏偏在逻辑层面上又无法驳倒对方。因为他知道光用那些虚无缥缈的道德绑架是说服不了许幼翎的。
“挑起战争那事我就不说了。可他为什么要蠢到把刘崇抓去华城？要知道刘崇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他就不怕引起其余诸国的同仇敌忾和兔死狐悲吗？”老天师还是不愿就此认输，因此他岔开话题另起炉灶。
许幼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薄口微张吐出四个字：“王在法下。”
“王在法下？”老天师心头巨震，这四个字给他带来的震撼程度不亚于一场高强度的地震。
“不错。我猜想他抓走刘崇的原因就是想要试试王在法下。世人常言王法王法。可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世人这个所谓的王到底归不归王法管？还是说王就是法？法就是王？”许幼翎丝毫不怯场的说道。
老天师咽了咽喉咙，他知道方诺那小子胆大，但却想不到他胆子竟然这么大。不过想到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也就释怀了。
“详细说说这个王在法下？”老天师沉声问道。
许幼翎微微颔首轻声说道：“绝对的权力只会带来绝对的腐败，就像爷爷你刚才要求孙儿去做他的绝命人一样，你老人家怕的不就是将来他行事无所顾忌吗？可爷爷你似乎忘了这个世界上比方诺危害更大的人却大有人在。这些不但存在，而且还存在了好多年了。”
老天师双目圆睁哑口无言。许幼翎这番话还真是一语中的直切要害。
“爷爷你想通过孙儿之手制约方诺，但爷爷你想过如何去制约那些权贵吗？还是说爷爷你觉得方诺好欺负，其他人你不敢惹？”
老天师闻言胡须一挑骂道：“好你个臭丫头，倒是数落起你爷爷来了。”
许幼翎莞尔一笑：“孙儿不敢，但孙儿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用方诺的话来讲就是做人不可以太双标。孙儿刚才并不是想揶揄爷爷。孙儿也知道很多事并非靠爷爷一人就能解决的。”
“这么说，这个王在法下就是那小子想出来制约这些权贵的方法？”老天师若有所思。
许幼翎点了点头：“不错，只有当天下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标准框架下行事才能真正算得上天下大同。而这其中最艰难的一步就是王在法下。”
说罢她起身度步挥手说道：“就拿他这次在幕国的所作所为来讲。世人看到的只是他在幕国的嚣张跋扈。可我看到的却是他在用自己的方法把幕国的王权威严降到最低。他先抓走刘崇，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威压刘煜。可以说只要他想的话幕国社稷唾手可得。”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对幕国的江山升起一点兴趣。他要的就是让刘煜习惯头顶上还有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幕国今后也不是什么幕王说了算。虽然这个存在是靠取巧来的。但并不妨碍他对幕国朝廷的潜移默化。”
“相信等金沙城事了，佛门根除。方诺一定会第一时间在幕国颁布全新的法令，然后破天荒的在幕国实行王在法下。幕国上下包括幕王在内统统都在律法的管辖之内。王在法下自此成矣。”
老天师闻言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内心处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斟酌片刻后问道：“可光搞出个王在法下别人要是不遵守怎么办？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律法真就能束缚住一切吧？”
许幼翎淡淡一笑道：“当然束缚不了。毕竟想要一纸条文就把那些位高权重者的手脚捆绑起来是没人会甘心的。可那又如何？爷爷你别忘了天子可是在方诺手中的。这个天下说到底名义上还是大恒的天下。只要方诺大义在手，那他今后想对幕国干些什么可就真正的名正言顺了。你不会以为方诺那些武器都是摆设吧？”
这么一说老天师就明白了。说白了方诺就是要做这个世界的执法者。光有律法没有执法者可不行。你指望那些人自觉遵守那就像瞎了心了。但有人执法就不一样了。以后你有要还敢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那就别怪老子用国法办你。
“他这么做可是要和天下人为敌的。他就不怕到时候八国群起而攻之？”老天师担忧道。
许幼翎莞尔一笑看向老天师说道：“那爷爷你是希望他从今往后只做个醉生梦死的纨绔，还是希望他为这天下苍生踏出一条新路来？”
“这。。。”老天师一时语噎。从心底处想他当然希望方诺大干一场搅他个天翻地覆。可一考虑到自己这孙女必定要跟随他左右就感觉有些为难了。
说到底老天师也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