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地狱长营盘，九悲炼众生
营盘没说话。
他那双幽蓝色的火瞳，死死地盯着还在发疯的商大灰。
他能感觉到，这个壮汉的力量很强，强得离谱。但这种强，是一种没有理智，纯粹靠本能和情绪驱动的狂暴。
就像一个疯子，拿着一把AK47对着天空扫射。
很吓人，但没什么用。
营盘缓缓抬起他那覆盖着重甲的手，似乎想说点什么，比如“汝是何人，竟敢扰我清修”之类的反派标准开场白。
可他还没开口，商大灰又是一声咆哮，举着斧子就冲了过来！
“还我小奴！！！”
营盘：“……”
他那幽蓝的火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情绪。
那是……烦躁。
就像你好端端在家里睡觉，结果楼上邻居装修，电钻声吵得你脑仁疼，你上去理论，结果邻居二话不说，拿起电钻就往你脑门上怼。
讲不了道理。
那就别讲了。
营盘没有躲闪，也没有格挡。
他只是缓缓地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个操蛋的世界。
一个低沉、古老、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从他厚重的面甲下传出，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悲伤，是世界的底色。”
“既然你们如此渴望，本座，便赐予你们……真正的悲伤。”
“领域展开——【九悲之苦】！”
轰——！
一瞬间，世界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悲伤森林，是一部4K高清蓝光无码的悲情文艺片，让你沉浸式体验自己的人生悲剧。
那么现在，营盘直接掀了桌子，把电影院给炸了。
他不做电影了。
他直接把悲伤本身，像高压水流一样，粗暴地、不讲道理地，灌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七窍，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里！
没有幻境，没有故事，没有回忆。
只有纯粹的，浓缩到极致的，九种酷刑般的情绪！
第一悲——【生苦】！
礼铁祝第一个遭重。
他感觉自己被硬生生塞回了一个温暖而狭窄的子宫，然后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挤压出来！
“哇——”
他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这不是出生的喜悦，这是被迫营业的痛苦！
为什么是我？
我申请过吗？我同意了吗？我签合同了吗？
凭什么就把我扔到这个世界上来？
一出生，就要被期待，被比较，被要求。
“你看隔壁老王家的孩子，生下来七斤重，你才六斤八两，输在了起跑线上。”
“你看人家三个月就会笑了，你怎么还跟个小傻子似的。”
“你看人家一岁就会叫爸爸妈妈了，你怎么只会啊巴啊巴？”
……
淦！
活着，就是一场你没报名就被强制参加的，超长待机的马拉松。没终点，没补给，旁边还有无数个开着跑车的选手，一边超你车，一边问你怎么不加速。
这就是【生苦】。
不是出生的那一瞬间，而是从出生开始，直到死亡，你都得背负着“活着”这个该死的KpI。
第二悲——【老苦】！
礼铁祝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台用了十年的破手机。
早晨起床，脖子“咔吧”一声，转不动了。
下个楼梯，膝盖“嘎吱”作响，像没上油的门轴。
想熬个夜看球，结果上半场没结束，眼皮就跟焊死了一样。
记忆力飞速衰退，刚放下钥匙，转身就忘了放哪。
新陈代谢慢得像乌龟爬，喝口凉水都长肉。
这就是【老苦】。
它不是皱纹，不是白发。
是你发现，你的身体，这个你用了几十年的躯壳，开始不听你使唤了。它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它的想法，通常是让你疼，让你难受，让你意识到，你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报废。
你的灵魂还想蹦迪，你的身体只想泡脚。
第三悲——【病苦】！
一阵剧痛，从礼铁祝的胃部传来。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刀绞一样的痛。
他想起了父亲。
想起了父亲躺在病床上，被癌症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
想起了那张诊断书，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病苦】，不光是身体的痛。
更是精神的凌迟。
是等待检查结果时的坐立不安。
是看着至亲之人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是那张薄薄的缴费单，比砖头还重，能压垮一个家庭所有的尊严。
你健康的时候，觉得全世界都是你的。
一生病你才发现，你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
第四悲——【死苦】！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像一部快进的烂片。
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对不起”。
那些没来得及实现的承诺。
那些吹过的牛逼，许下的宏愿，都变成了临死前，最扎心的弹幕。
【死苦】，不是闭上眼那一刻的黑暗。
而是闭眼之前，你回顾一生，发现全是遗憾。
就像一场你考砸了的试，马上就要交卷了，你才发现，好多题你明明会做，却因为各种原因，空着。
而这场考试，没有补考。
第五悲——【爱别离苦】！
沈狐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后是父母，是妻女，是那些曾经的好友……
一个一个，像车站的过客，挥手，转身，走进不同的站台。
【爱别离苦】，不只是生离死别。
是你养了十年的狗，老死了。
是你吃了二十年的路边摊，拆迁了。
是你追了八年的美剧，烂尾了。
是你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最后只换来一句“你是个好人”。
是你生命中所有你喜欢的，珍视的，习惯了的人和事，像握在手里的沙，你握得再紧，它还是会一点一点地，流掉。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是【爱别离苦】。
第六悲——【怨憎会苦】！
画面一转。
那个中学时天天欺负他的混混，成了他的甲方。
那个背后说他坏话的同事，升职成了他的领导。
那个骗了他钱的绿茶婊，在朋友圈里晒着周游世界的照片。
【怨憎会苦】，就是你越讨厌什么，什么就越往你眼前凑。
你讨厌堵车，结果天天上班堵在路上。
你讨厌开会，结果老板天天拉着你开长会。
你讨厌熊孩子，结果你亲戚家的熊孩子就喜欢往你新买的沙发上踩。
生活，就是一场大型的“墨菲定律”实践现场。
第七悲——【求不得苦】！
井星爱沈聊，爱不到。
沈狐爱渣男，爱错了。
礼铁祝自己，想发财，想成功，想当人上人……
想了三十多年，现在还在开网约车。
【求不得苦】，是人世间最普遍，也最无解的苦。
就像你对着橱窗里那个最新款的手机流口水，你拼命攒钱，等钱攒够了，人家出新款了。
就像你暗恋了三年的女神，终于鼓起勇气表白，发现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就像你玩抽卡游戏，氪了六千四百八，结果还是没抽到你想要的那张SSR。
欲望的清单无限长，而你钱包的厚度，永远跟不上。
第八悲——【五阴炽盛苦】！
这是最难懂，也是最可怕的苦。
礼铁祝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个菜市场。
成千上万个念头在尖叫，在吵架，在打滚。
“我好饿，想吃火锅。”
“不行，要减肥。”
“我好累，想躺平。”
“不行，房贷还没还。”
“他刚才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错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傻逼？”
你的身体，你的感觉，你的想法，你的情绪，你的意识……
这五个组成“你”的东西，没一个是听你话的。
它们像五个不靠谱的合伙人，开了家名叫“你”的公司，天天在董事会里打架，最后把你这个cEo给活活逼疯。
这就是【五阴炽盛苦】。
你不是被别人折磨，你是被你自己，折磨。
第九悲——【放不下苦】！
当以上八种苦，像八座大山一样压下来时。
最后，也是最沉重的一根稻草，出现了。
【放不下】。
你放不下那个伤害过你的人，所以你怨恨。
你放不下那段逝去的感情，所以你痛苦。
你放不下那个没实现的梦想，所以你不甘。
你放不下别人的眼光，所以你焦虑。
你放不下对过去的悔恨，对未来的恐惧。
你什么都想抓住，结果什么都抓不住，只能被这些东西，拖着，在苦海里越沉越深。
【放不下】，就是你明明知道背包里的石头很重，却舍不得扔，还告诉自己，这是回忆，这是经历，这是我之所以为我的证明。
……
九种悲伤，如九重炼狱，一层一层地碾过所有人的灵魂。
“扑通。”
“扑通。”
一个接一个。
方蓝跪下了，他放不下对大哥的愧疚。
黄北北倒下了，她放不下对自由的渴望。
沈狐瘫软了，她放不下那些错付的痴情。
商大灰，那尊愤怒的魔神，也终于在【爱别离苦】和【求不得苦】的极致碾压下，轰然倒地，开山神斧“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蜷缩着，像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所有人都倒下了。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了光。
不是被控制，不是陷入幻境。
而是……认了。
他们被这九种赤裸裸的，无法辩驳的，属于“人生”本身的痛苦，彻底击溃了斗志。
是啊，还打什么呢？
活着，本身就是一场酷刑。
早点结束，或许才是唯一的解脱。
营盘站在所有人中间，像一尊俯瞰众生的黑色神只。
他那幽蓝的火瞳里，没有得意，没有怜悯，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冷的虚无。
“这就是……悲伤。”
他缓缓抬起手，准备降下最后的审判。
就在这时。
他那冰冷的目光，微微一顿。
他看到，在这一片倒下的，如同被抽走灵魂的躯壳中。
有一个人，虽然也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脸上写满了痛苦。
但他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按在一把无形的，断了弦的琴上。
闻艺。
他的眼中，同样被九悲之苦所淹没。
但在这片绝望的苦海深处，却有一点微弱的，倔强的，与众不同的光。
那不是希望。
也不是愤怒。
那是一种……好奇。
一种，艺术家在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美”之后，那种想要解构它，理解它，然后……超越它的，疯狂的好奇。
营盘的火瞳，微微眯起。
他第一次，在这个被他视为蝼蚁的生灵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