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光看到人群中的江秋娘时，微愣了愣，下马向她走过来。
“她是谁？”
风停了，车帘把马车里的人遮住，看不真切。
江秋娘盯着杜庭光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她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却又极度克制。
杜庭光极少看到这的她，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
她向来是开朗大方的性子，两人之前闹不愉快，她一般都会大发一通脾气。
不过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从不委屈自己。
何时有过这样强忍着自己情绪的时候。
他心头一阵苦涩，有些艰难地开口：“秋娘，你怎么在这儿？”
江秋娘一脸平静，淡笑了笑道：“是不是我在这儿，影响了你和马车里的美人？”
杜庭光张了张嘴，半天只挤出几个字：“你胡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秋娘强忍着心中难过，冷声问：“少东家还没告诉我，马车里的是谁？”
“自然是少东家未过门的娘子，你这姑娘好没礼貌。”
这时，马车边上一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出言打断正在说话的杜庭光和江秋娘两人。
又打量了江秋娘两眼，不满地训斥：“你这姑娘好没教养，当街拦住别人的未婚夫婿，轻浮又没教养。”
江秋娘脸色微微发白，不自觉后退了两步，郁然有些担忧地扶住她。
杜庭光想要伸手去扶她，却被江秋娘轻轻甩开。她强忍着心中的难过，直勾勾盯着杜庭光：“她说的都是真的？”
杜庭光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紧抿着唇，半天没有言语。
“笑话，这事关我家姑娘名声，我岂能乱说？”侍女又发话了，这次她声音很大，引得过路人都停下来看上两眼。
宽松的衣袖下，江秋娘紧紧握住自己手，强忍着让自己昂首挺胸，直视着杜庭光，一字一句问：“我问你，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骗你作甚？少东家已经定亲了，你是哪家的姑娘？以后少来纠缠！”侍女冷哼一声，又大声嚷道。
“你少说两句！”杜庭光回过头来盯着那多话的侍女，眼中的怒火把侍女吓了一大跳。
“你就少说两句吧。”马车里传来一声淡淡的责备，轻柔温婉，侍女这才闭嘴。
杜庭光发了一通脾气，面上有些尴尬，克制着柔声劝江秋娘：“你先回去，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好吗？”
江秋娘无视他眼中淡淡的哀求，她只想要一个答案，“我只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杜庭光微微叹了一叹，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江秋娘轻笑一声，瞬间红了眼眶。
杜庭光手握成拳，想要上前一步，最终却停在原地。
见他如此，江秋娘嗤笑，取出他当日赔礼送的那对东珠耳环，扔在他身上，“这是你选的，就当我之前瞎了。”
说着再也不管身后的杜庭光，转身抬头挺胸回了自己的胭脂铺。
“你想好了吗？你现在追上去解释或许还能来得及。”郁然瞧着杜庭光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劝了一句。
杜庭光苦笑着摇了摇头。
郁然轻叹一声，追上江秋娘。
马车里，女子的声音淡淡问道：“你不追上去？”
杜庭光已经往回走了，只听他冷声道：“算了，回去吧。”
胭脂铺子里。
江秋娘把自己关在茶室里，碧玉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姑娘，你开门啊，让奴婢进去陪你。”
看到郁然来，碧玉忙拉了郁然，“郁姑娘，你快帮我劝劝我家姑娘，她把门锁了。”
郁然听着里头隐忍的哭声，无奈地叹了一声，倒是劝碧玉：“你让你家姑娘自己安静一会儿，先去准备些热水，两刻钟后你再进去侍候。”
“可姑娘难受，我担心姑娘会......”碧玉急得红了眼眶。
自家姑娘向来活泼开朗，从未委屈过自己，心里有火也是当场就发作，遇事从不放在心上，何时这样委屈过。
郁然劝道：“你还信不过你家姑娘吗？放心吧，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碧玉这才一步三回头去了小厨房准备热水。
两刻钟后，江秋娘打开房门。
郁然瞧她虽然眼睛红肿，妆花了些，可身上衣裳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没有凌乱，可见是自己简单收拾过了。
心中稍稍安心，便听江秋娘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她面无表情，眼神变了，竟像是心死了一般。
郁然只得挑了些轻松的话跟她说：“你能这么想便好。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以后咱们一起挑好儿郎。”
惹来江秋娘“噗嗤”一声，竟是笑了。
碧玉瞧着自家姑娘笑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端着脸盆过来：“奴婢侍候姑娘梳妆。”
江秋娘要去洗漱，便让郁然先坐：“你且等一等我，一会儿就来。”
郁然笑着点了点头，她能想开是最好的。
江秋娘重新梳妆过，郁然陪着她坐了会儿，看她没什么精神，心知她刚经历这样的事，或许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便也尽量说些好玩的事来逗她开心。
这厢杜桂南手中大半的铺子尽数用来抵债，而且对方是郁然这样的农妇，他如何能甘心？
听闻自家的胞兄今日回雎阳，他便打起精神去找自家兄弟。
他那兄弟叫杜桂东，杜庭光大半的家业，就在这杜桂东手里。
听闻杜桂南在临照阁手里丢了大半的家业，杜桂东气得指着杜桂南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两人虽然是亲兄弟，可杜桂南长得肥头大耳，这杜桂东倒是颇有几分气度，也不像杜桂南那般肥胖。
“我知道错了，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大哥一定要帮我啊。”
杜桂南如今只敢低头认错，哪儿还敢回嘴，只希望自己胞兄能帮着把家业夺回来。
“等着吧，临照阁办事，哪那么容易让你拿回来。”杜桂东没好气地瞥了眼前痛哭流涕的杜桂南，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训斥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怪不得会被个女子算计，真是给我丢我杜家的脸！”
杜桂南也顾不上什么面子，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抱住杜桂东的大腿，求道：“那女子奸诈得很，根本不把咱们杜家放在眼里，大哥一定要帮我，为咱杜家出口气啊。”
杜桂东刚回来雎阳，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嫌杜桂南碍眼，便把人打发走：“滚回去，此事我会找人打听清楚，且回去等消息吧。”
杜桂南这才收了眼泪，从地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