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眼底震颤，怕被顾北城看出异样，她垂下眼睑，嗓音沙哑道，“顾哥哥，你在说什么？”
“我和北辰哥只是在老宅见过几次，并不熟悉。”
顾北城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幽深的目光扫过她的脸，语调凉薄，“一个独居女人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烟灰缸呢？”
他一字一顿的道，“我在你卧室的烟灰缸里见过一个没来的及清理的烟蒂，顾北辰最爱的巴西雪茄。”
安洛死死的咬紧唇瓣，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你为什么会提前知道顾北辰的撤退路线，约江宁去陈记私房菜馆？顾北辰为什么冒险在陈记后巷停留？”
安洛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顾北城的目光仿佛可以看透人心，让安洛无所遁形，“他冒死等你，却被你算计至此，临死前还想帮你除掉后患，安洛，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怕他来找你吗？”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
安洛终于绷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崩溃的跪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你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娶我？”
顾北城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不愿意再看地上的安洛一眼。
“为了保护江宁。”
听到顾北城的话，安洛忽然笑起来，她笑的不能自抑，眼泪顺着脸颊滚进口腔，苦涩难当。
那她这些年做的这一切到底算什么？
她为了得到药剂答应了那边的要求，又赔上自己拉下顾北辰，一步一步走向不归路。
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嫁给心上人修成正果，最后只换来一场欺骗。
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质问道，“那我算什么？”
她忽然疯狂的朝着顾北城扑过去，“我到底算什么，你告诉我呀！我算什么？”
身后的顾卓上前一步将人推到沙发上，为顾总感到不值，“算你贪心不足！”
“当初如果不是顾总替你隐瞒真相，没有顾家的庇护，安家早已经被各大世家瓜分殆尽了！”
顾卓对安洛不满已久，此时终于不用再顾及顾总的面子对她容忍， 不吐不快。
“是你自己贪得无厌勾结外人算计顾家，又用所谓的救命之恩挟恩图报要嫁进顾家，你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是别人逼你的？”
顾卓的话一字一字的敲在江宁心头。
贪心不足？
贪得无厌？
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安洛不信。
“你照顾我这么多年，心里当真没有喜欢过我吗？”
安洛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北城眼神凝视着逐渐黯淡的天色，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
“没有。”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手指抚过那颗袖扣的时候，眸光温柔，“安家那么大一块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盯着，你所谓的照顾，只是做给外面那些人看而已。”
安洛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顾北城拿出一个房产证扔到地上，“这是从顾北辰的行李里发现的，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安洛麻木的转过头，木然的看着全英文的房产证，地址那一栏的拉斯维加斯几个字映入眼帘。
她曾经无意间提过，自己以后想去拉斯维加斯定居，没想到顾北辰居然记在心上，还在那里买了房子。
她颤抖着手指拿起那张房产证，脸颊一片温热，一滴滴泪珠落在那张房产证上，洇湿了上面安洛的名字。
……
顾家的灵堂里。
顾二太太蹲坐在一口水晶棺前，拿着手里的纸钱一沓一沓的填进火盆里。
顾北辰偷密钥的事情虽然被压下来了，但瞒不过京城各大世家的眼睛。
顾北城没有刻意在他的丧礼上做文章，可他死的不体面，又赶上春节期间，只能一切从简。
顾二太太看着佣人刚刚送过来的陪葬品册子，忍不住哭出声来。
眼泪砸在手里的黄纸上，洇出一片湿渍，她把手里的黄纸一股脑扔进火盆里，火焰腾的翻涌而起，黄纸和眼泪很快被火舌吞没。
一旁的顾二爷怕她被火焰波及，拉着人后退两步，“你发什么疯？”
顾二太太被他扯的歪倒在地上，捂住脸呜咽，“我的儿啊！你就这样走了，让我和你爸爸怎么办啊？”
她不管不顾的哭起来，整个灵堂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哭声。
顾二爷眼眶里也泛起湿意，强忍着悲伤的情绪拉她起来，“别哭了，正过年。”
哪知顾二太太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炸了。
“正过年怎么了？我儿子没了我都不能哭吗？”
“都是你那个好妹妹和老太太偏心，我的儿子究竟哪里不如顾北城？她们处处看不上，放着长孙不用，非要用顾北城那个小兔崽子！”
她甩开顾二爷的手，眼底尽是埋怨，“还有你！要不是你没用，不如老四会讨老爷子和老太太欢心，我用得着天天督促儿子去争家主之位吗？”
现在家主之位没了，儿子也没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上手厮打顾二爷，“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尖厉的指甲在顾二爷脸上划下一道道血痕，一开始顾二爷觉得她刚刚没了孩子伤心过度只是象征性的拦一拦她的动作，可她下手越来越狠，渐渐的，顾二爷也没了耐心。
他一巴掌甩在顾二太太脸上，“你闹够了没有？”
“是你从小给他报了无数补习班，不断灌输让他去争夺家主之位的观念，硬生生把他养歪了，现在又来怪别人！”
他承认自己在几个兄弟姐妹里不算出色，也没有四弟讨人喜欢，但是平心而论，顾家真的亏待过他们吗？
她说老太太偏心，当初老太太要把北辰带走抚养的时候是谁哭着喊着不让带走的？
顾二太太被丈夫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她还不是为了儿子好……
顾二爷见老妻伤心，长叹一口气红着眼睛移开视线。
现在人已经没了，说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