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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爱卿下楼打酱油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下对门,门把手上的外卖盒子已经不见了。她心想大概真的送错了,外卖员回来取走了吧。

小区沿街有家小型的超市,日常用的柴米油盐这里都有,只不过单价要比大超市贵上一两块钱。临时急用的话,小区的住户也顾不上计较,只能在这家超市购买,所以这里生意不算冷清。

林爱卿拿着酱油瓶给老板结算,老板保持一贯的笑容,说:“其他东西不需要吗?”

林爱卿淡淡笑了下,回了句“暂时不需要”,就扫码付钱了。

“老板这水多少钱?”

指节分明的手提着一箱水放到收银台边,紧随而来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爱卿寻声望去,可不就是熟人吗?她笑着主动和他打招呼:“嗨,吴聊!”

吴聊也看到林爱卿了,只是他的反应有些怪异,起初很是欣喜地回应“嗨”,但很快又垮下脸来,似乎有些为难,他语速很快地说:“呃,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忙,我们下次再聊哈。”

说完就匆匆忙忙地付了钱,然后又匆匆忙忙地提着水跑了。

超市老板看着吴聊落跑似的背影,打趣道:“你朋友哦,他欠你钱了吗,怎么一副怕你讨钱的样子。”

林爱卿一脸无辜,不过今天吴聊确实反常,她们俩虽然不是很熟络,但前几次见面打招呼都算热情,怎么今天这副拒人千里的反应。

吴聊提着水一脚跨上车,一边唏嘘:“好险好险,差点暴露了,还好跑得快。”

陈福立刻警惕地直起身,问“嫌疑人出现了吗?”

吴聊开了瓶水,狠灌了一口,才解释说:“不是,买水的时候,碰上个熟人,差点暴露了身份。”

陈福切了一声,又仰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小声嘀咕:“头儿这回会不会情报有误啊,昨儿半夜就让我们在这里守着,除了进进出出的住户,压根就没有可疑人物,我们蹲在这和守株待兔有什么两样。”

回答陈福的不是吴聊,而是后座的关门声,以及言澈不急不躁的声音:“让你守着就守着,废什么话。”

陈福听到这声立马就惊醒了,他略显谄媚地笑着说:“头儿你回来了。”

言澈没有作声,陈福又小心翼翼地问:“头儿,既然我们都知道嫌疑人在这出现过,直接扫楼过去,挨家挨户查不就完事了,在这守着,要是他一直不出门,我们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扫楼?”言澈都气笑了,“难为你能想出这么聪明的法子来,生怕放不走嫌犯啊,这里近20个单元楼,你稍稍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打草惊蛇。”

昨夜送林爱卿回家时,言澈无意间发现这个小区附近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棋牌室。他一看到这家店,就像猫闻到了耗子味,不查不行。

言澈当刑警这么多年,任何线索都不错过,他一直认为查不一定对,但不查一定后悔。警队已经调动大批资源摸排刘山的下落,却迟迟没有消息,总不可能是人间蒸发了,一定有遗漏的地方。

果不其然,这是一家以棋牌室为掩护的聚众赌博窝点。当言澈拿着刘山的照片给老板看时,老板一眼就认出来了。为什么会印象深刻呢?因为刘山来的那一晚手气非常好,几乎把把都赢,临走的时候他还夸赞地对老板竖起大拇指,说这个地方很旺他。

据棋牌室的监控画面分析,刘山最终的去向只可能是江南春小区,也就是林爱卿居住的小区。因为附近既没有酒店旅馆,也没有其他娱乐场所可以藏身。

“江南春门卫那边的监控查的怎么样,有进展没?”言澈问。

吴聊说:“还盯着呢,时长太长,怕有遗漏都不敢拉进度条,所以得费点时间。”

刘山虽然嗜赌成性,即使逃亡也不忘赌两把,但他才在棋牌室里吃了甜头,恐怕不会轻易再冒头出现在那里,如果他一直躲着不出来的话,抓捕行动就很困难。

这时,言澈的手机响了,他很快接起来,对方说:“言队你猜的没错,刘山确实有个远房表亲住在江南春,不过他近期出国了,我们暂时联系不上。”

“那亲戚住哪单元几楼几室?”言澈利落问道。

电话那头回道:“8单元1102室。”

言澈简单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手机。

林爱卿回家时恰巧又遇上一个外卖小哥给1102室送外卖,她忍不住多嘴,说:“这家人都不在,你是不是送错地儿了。”

“送错了吗?”外卖小哥迟疑地去对了下订单上的地址,憨憨地笑着反问说:“8单元1102室,这里是8单元没错吧?”

“这里是8单元没错。”林爱卿有些尴尬。

外卖小哥又笑着说:“那就没送错,可能这家人回来了你不知道。”

“可能吧。”林爱卿笑了笑,便不再多事追问。

林爱卿一进门,吴丽华就从厨房探头出来催促,语气却很轻快:“快点把酱油拿过来,买瓶酱油而已,大白天去天黑了才回来,就等你的酱油开饭了。”

坐在沙发上翘脚喝茶的林方正一脸惊奇,小声问林爱卿:“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你妈心情看起来不错,还会开玩笑了。”

林爱卿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她拿着酱油进厨房,说:“我是大白天出去的吗,分明是日落时分出门,天黑了回来不是正常吗,还有你这红烧肉酱油不要放太多,每次都咸得下不了口。”

“你懂什么,咸点好下饭。”吴丽华做饭从不听人建议,依旧我行我素地该倒多少就倒多少。

林爱卿瞪眼看着哗啦啦往锅里倒的酱油说:“您老这手艺啊,要是做外卖店,肯定得倒闭。”

“外卖要是真像我这样真材实料,不倒闭才怪。”吴丽华不屑地把嘴一撇。

一提起外卖,林爱卿就说:“妈你确定对门真没人吗,我刚才可又看到有人往那送外卖了,而且绝不可能送错。”

吴丽华也觉得奇怪,“没人啊,我亲眼看他们夫妻大包小包提着出门的呀。”

林爱卿说:“会不会是他们特地找了个人来看家?”

“哎哟,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财万贯的,还特地找个人来看家,不至于不至于。”吴丽华说。

“你没有不代表别人家没有,你没听说过财不外露吗,你觉得人家没有,兴许是人家低调罢了。”远在客厅的林方正不咸不淡地突然插了一句。

闻言,吴丽华的笑脸瞬时就消失了,她大步迈出厨房,冲着一派悠哉的林方正呛到:“谁说我没有的,我有的不全被你那黑心的弟弟弟妹给抢走了吗,还我没有人家有,好呀,我这就去看看他们家到底多富有,非得请个人来看家才放心。”

林爱卿留在原地急得跺脚,她皱着脸看向林方正低声埋怨道:“都快吃饭了,你招她干嘛?”

林方正无辜地摊手,无奈地表示自己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他摇头暗暗感叹,这更年期的女人就像地雷,你永远不知道哪句话是她的雷点,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下一秒就又变得凶神恶煞的。

吴丽华气呼呼地去翻茶几的抽屉,拿了那天街道发的传单才出门。

“爸,你快去厨房看着,小心锅里别烧干了,我跟去看看。”林爱卿慌慌张张地小跑到吴丽华身后,问:“妈,大晚上的你干嘛啊。”

吴丽华一转怒意,反而耐心地解释道:“我去对门探探虚实,省得我们整天疑神疑鬼的。”

这态度转变得太快,林爱卿来不及适应,只得愣愣回了声“哦”后,紧跟在吴丽华屁股后面。

开门一瞧对门,果然外卖又被拿走了。

母女俩正打算去敲门,这时言澈和吴聊也赶来了。

林爱卿目瞪口呆地看着风风火火出现的言澈和吴聊,下意识地就拉着吴丽华退离1102室门口,保持安全距离。

言澈也没料到林爱卿就住这里,怕惊动屋子里的刘山,他比手势示意她们不要声张。

林爱卿清楚地点点头,护着吴丽华往家里退。

吴丽华边走边狐疑地看着言澈和吴聊去敲1102室的门,悄声问:“他们两个什么人,干嘛鬼鬼祟祟?”

林爱卿对着她耳语道:“警察。”

吴丽华惊得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把警察都招来,这么说这些天她们一家都跟罪犯住同一层楼,却半点察觉都没有,想想就后怕。

林爱卿和吴丽华躲在自家门口战战兢兢地观看言澈他们。

吴聊有节奏地敲门,门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气得腮帮鼓鼓地看向侧身一旁的言澈,眼神询问里面是不是没人。

言澈拧眉思考了下,使眼色让他继续敲,他肯定人就在里面。

林爱卿百分百确定屋子里有人,有人为什么不敢开门呢,一定是他见不得人。对门突然间住个不明不白的人,实在太危险,今天一定得帮着言澈他们把他逼出来不可。

这么想着,林爱卿就壮着胆子颤抖着腿走向1102室。

言澈冷着脸无声地警告她“退回去”,吴丽华在身后担心地低声叫着:“你快回来你这傻孩子,你瞎凑什么热闹啊。”

林爱卿却顾不上那么多,大着胆子走到吴聊身边,清了一下嗓子,甜美地朝屋里叫喊道:“邱姨,我是对门的小林啦,街道的工作人员上门来宣传教育了,你开下门好吗,物业刚刚通知说小区临时要做消防演习,你收到通知没啊。”

吴聊配合地又敲了几下门,但屋里还是没有反应。

林爱卿不放弃,继续说道:“邱姨你没事吧,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是不是出什么事啦,你再不应声的话我叫物业报警喽?”

话音一落,楼道静默无声。

就在林爱卿和言澈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有误时。言澈敏锐地听到内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快速地和林爱卿互换了位置,让她避开门口处。

门缓缓地开了条细缝,仅能露出半边脸面,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温润柔软的声音,“邱姨不在。”光凭这声音,任谁也不会把他和赌徒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虽然刘山只露了半边脸,但对言澈来说已经足够确认了,他眼疾手快握紧门把手,孟地往外一拉,把刘山扯出门外,趁他还愣神来不及反应时,朝他膝盖踢了一脚迫使他跪倒在地。

吴聊站在刘山身后,掐着他的后脖子把他摁倒在地,语带兴奋地说:“这回看你往哪躲。”

“把人铐上带走。”言澈声音沉沉地吩咐后,拿起手机拨了个号,对方很快接通,“人已经抓到了,你就在电梯口等着。”

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战,谁知言澈三两下就把人摆平了,眼看人被抓了也铐上手铐,林爱卿才安心地上前询问:“这人犯了什么事啊,入室偷窃?”

言澈对林爱卿刚才贸然闯过来的行为既担心又不满,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是有身孕的人,轻易就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担心说了刘山的罪行,会引起林爱卿一家不必要的恐慌,言澈只冷淡地说:“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快先回家去吧,这里会有人来处理,你别管了。”

白目的吴聊没领会言澈的苦心,反而和他唱起反调,他笑嘻嘻地夸奖林爱卿,说:“林爱卿,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每次遇到你,罪犯都能手到擒来,刚才也真是多亏了你,不然这家伙不知道要在里面龟缩多久。”

言澈不耐烦地打断道:“行了,赶紧把人带下去,陈福在楼下等着呢。”

吴聊背着言澈,朝林爱卿吐了吐舌头,听话地押着刘山进电梯。

一直躲在门口的吴丽华见女儿好心帮忙了,反倒不受待见,有些恼火,于是她黑着脸上前拦着言澈的去路,生气地质问:“我女儿好心帮忙还帮出错来了,你这人什么态度啊,不道声谢就算了,怎么还冷冰冰的。”

言澈让吴聊先把刘山带下楼。他一扫脸上的不悦,恭敬有礼地笑着对吴丽华说:“不好意思阿姨,刚才让你受惊了。”

言澈这一笑可比鲜花灿烂,把吴丽华的怒意消减了一大半,她说:“惊倒是没惊到,就是你小伙子态度有问题,我女儿好心帮你,你不说道个谢,反倒板着个脸,这谁见了都不舒服。”

言澈眉眼带笑,说:“阿姨你误会了,我板着脸是因为林爱卿她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冒险,这种行为让我很担心。”

“哦,原来是这样啊!”吴丽华凝思片刻,说:“对啊,你看这孩子,我刚刚拉都拉不住,叫她不要过去她就是不听,得亏有你们在,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啊。”

言澈同意地点头说:“是这样没错,我就是担心她下回还这样,所以才会有些不高兴。”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回头我批评她。”吴丽华已经完全没有质问的气势了。

“阿姨,那我改天再来拜访您,我得先回队里去工作了。”言澈一脸诚恳。

“行行行,你先忙你先忙,这么晚了还要工作,真是辛苦,快走吧。”吴丽华满眼不舍地目送言澈,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脾气被人家三言两语就捋顺了。

言澈走前对林爱卿说:“快带阿姨回家去吧,记得锁好门,晚点联系你。”

电梯门合上后,吴丽华才后知后觉地问:“这小伙子谁啊,怎么说改天要来拜访我呢,我又不认识他,你认识他吗?”

林爱卿轻飘飘地说:“哦,他呀,不就是凌伯伯介绍给我的那个相亲对象。”

“啊!这么帅气一小伙子,真的?”此刻楼道里飘满了吴丽华惊喜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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