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尧终于意识到，对面已经沉默了许久。
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电话还没挂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喊道“岑总？你还在吗？”
“嗯”于棠心情复杂的应了一声。
从他拍的那几个高深晦涩的短片看，她还以为冯尧是那种，高冷固执的天才型人设。
“您相信我，我这里的证书奖状都可以给您看的，货真价实。”
于棠听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翻找些什么东西。
“这样吧，你明天早上来我公司一趟，我们见面谈怎么样。”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今天下午可以吗，明天早上我可能起不来。”
……倒还真理直气壮，于棠被他噎了一下，无奈抛出两个字“可以。”
她把公司地址说了一遍“希望离你那边不太远，我在公司等你。”
挂了电话，于棠靠在转椅上，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她的剧本创作。
你要问她电话里提到的繁星影视哪来的？她会告诉你，今天下午政府部门下班前，就可以注册好，七天后，营业执照就能下来了。
新公司注册好以后，要拍戏还得申请个电视节目制作许可证，还要立项备案，不过目前还不急。
于棠没等多久，快四点的时候，前台通知她，冯尧到了。
冯尧与她想象之中的模样差不多，看着是整理过仪容的。
头上抹了发胶，半长的头发往后梳成个背头，面色很白，像是很久没晒过太阳。
两个眼圈周围覆着淡淡的青黑色，整个人清瘦清瘦的，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灰色西装，显得有些狼狈匆忙。
“岑总，你好。”
他有些拘谨，可能是不常与人交流，面上因羞赧浮现一抹淡淡的粉红。
“你好，坐吧，我们聊聊。”于棠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冯尧坐下，离得近了，于棠才发现他脸上下巴处，还有一条新鲜的伤口，估计是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他从手里的文件袋拿出几份获奖证书和奖状，还有一张个人简历。
出于尊重，于棠仔细的翻了翻。
别说，都挺高大上的，简历的获奖情况一栏填的满满当当。
她心中升起一个疑问，这样履历优秀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于棠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青年沉默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
“这一行不是那么好出头的，哪有那么多戏给你拍啊，也是我太自视甚高，刚毕业那会得罪了不少人。”
“当年和我一起毕业的那么多师兄弟姐妹，现在还有多少人在坚持呢。”
“再冒昧问一句，没有戏拍平时你靠什么为生呢？”
“就接一点剪辑、美工、版图设计什么的零散工作，有时候家里还会接济些。”
“你会的还挺多。”于棠有些满意，会的多好啊。
冯尧点点头“我的短片和微电影都是我自己一手包办的。”
这倒是挺让人惊喜的，只是……
“你的短片和微电影蛮深奥的，看得人挺费解。”于棠尽量用调笑的语气说出来。
“哎”冯尧倒是比她想的看得开的多。
“之前年轻嘛，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就想着在作品里炫技了。”
“怎么复杂怎么来，叔叔好不容易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也给我的自负毁了。”
“不过”他语调一转，上半身有些迫切的往前探了点。
“岑总，您要是愿意用我，我肯定事事按照你的意愿来。”
他这副样子，与之前电话里的模样接近了许多。
于棠点点头，她目前也没那么多选择。
“古装轻喜剧，你能拍吗？我会全程监工。”
“能能能。”冯尧点头如捣蒜。
“剪辑也要你做哦。”
冯尧只犹豫了一瞬，便立马答应了。
“宣传海报也你来？”
……
“薪资不问问？”于棠微笑的看着他。
两人谈完薪资问题，于棠看了看时间，四点半而已。
“冯先生，过两天拟好合约再联系你来签字，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于棠对着他点点头，示意冯尧可以走了。
她低头看电脑屏幕，余光却瞄到对面的人毫无动静，疑惑的望了过去。
“冯先生？还有事吗？”
冯尧挠了挠头，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也差不多饭点了哦。”
肚子应景的“咕咕”叫了两声
打电话的时候他刚醒，匆忙收拾了自己赶过来，一路上大概也没吃东西，于棠恍然大悟，倒是她欠考虑了。
“如果不介意，冯先生可否与我一起吃顿便饭？”
“当然可以，只是岑总要破费了。”
冯尧得到应答，原本没啥神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尽带欢欣。
他这样倒有些活人气了，于棠面上带着笑意。
“那请冯先生去会客区稍等，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于棠瞧了一眼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点了保存后关机放进自己的公文包。
又喊来助理，交代了一下工作。
提着公文包，叫上冯尧，驱车离开了大楼。
“你吃辣吗？”
见得到肯定的回答，于棠继续说道“我知道有一家川菜馆很好吃，我们就去那家吧。”
别看冯尧人瘦的和竹竿似得，饭量倒是挺大。
吃饭时脱了外套穿着白衬衣，于棠亲眼见他平坦的肚子吃的滚圆。
“你没事吧。”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扶着人出了门。
冯尧摆摆手，艰难的打了一个嗝“没事，好久没吃过正常饭菜了，一时忘形，让岑总见笑了。”
一顿饭的时间，于棠对他更熟悉了一些。
性格是有些无厘头，说话有时候不着边际，脑中充斥着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是个有趣的人。
“我送你回去吧，你家是在洛汀区是吧。”
“不用了，大老远的也不顺路，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好了。”
冯尧可能是真觉得麻烦她了，连连推拒。
“车上了高速，也就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公交车绕来绕去要一个小时吧。”
“而且，顺路的，我父母家也在洛汀区，正好今天回去一趟看看二老。”
对未来的下属，总归要有点人文关怀的。
于棠都这样说了，冯尧也不可能再拒绝。
她没有说谎，早晚要回岑家一趟，吃饭时想到这茬，那就正好两全其美。
“你这样，父母不担心吗？”
饭桌上，她也了解了点冯尧的家庭情况。
父母都在外省，他为了追求梦想才独自来到这个城市。
冯尧有些出神，叹了口气。
“我在身边，他们更担心。距离远了，看不见我了，也就偶尔担心一下。我要是没闯出什么名堂来，过个几年，他们年纪大了，我还是会回去照顾他们的。”
大多时候，梦想就是会败给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