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上讲了足有半个小时的话，然后还有裁判员和运动员代表的宣誓，人快被太阳晒蔫巴了。
有人嘟囔，“鞋都发了，咋不发个帽子！”
邱鹿鸣也是这么想的。
——终于退场了。
邱鹿鸣从韩美芬手里接过水壶，根本不管什么吸管了，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又钻到韩美芬的折叠伞下面，凉快多了！
两所中学和小学分别表演了大型团体操，二中这次算出尽了风头，其中的女生团体操用小虎队的《爱》做伴奏，用36步舞步结合手势舞，40个女生活力四射，边舞边唱。
邱鹿鸣真是服了秦慧芳，还真是个不认输的家伙。
“美芬你怎么不参加呢，多好啊！”
“不想参加。”韩美芬看着操场的眼神是羡慕的。
“你就那么害怕秦慧芳吗，其实她人还不错，就是性子急，她事后跟你道歉也是真心的。”
“我知道。”韩美芬忽然看着邱鹿鸣的眼睛，“你被人打过耳光吗？不，你挨过打吗？”
小学和人打闹算不算？邱鹿鸣摇摇头，她还真没挨过打。
“我也只有那一次。我爸妈哥姐虽然很强势，但他们不打我。”韩美芬低头，“我被逼在厕所的墙角，她蹬着眼睛跟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我，不由分说劈手就是两个耳光，我都被打懵了，到今天想起来还觉得害怕，和羞耻。我曾经两年不敢抬头看人，擦肩而过的人动作大一些我都觉得他要打我。”
邱鹿鸣叹息一声，揽着韩美芬的肩膀，“可怜的美芬。”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矫情了。”
“不，我虽然不能百分百理解你，但我懂得那个伤害是不容易平复的。”
“你小时候也被人欺负过，你二哥三哥马上就杀过去替你找场子，打得那人再也不敢欺负你。我家不是，我两个哥哥都不会打架，我爸也不肯得罪他们局长，跟我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呵呵。”
“好了好了，美芬。”邱鹿鸣拍着韩美芬的手，“你和慧芳生活在一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真的要学着放下，放过自己，要不这样，咱们三个去江边吧，你们两个好好打上一架，你可以挠可以咬，就把这口气给出了，然后以后不要再想了。”
“我打不过她。”韩美芬气鼓鼓地说。
“打不过？打不过还抱怨什么？你爸不如她爸，你哥不如她哥，你也不如她！还怨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天天锻炼身体，练得跟牛一样壮，打得她满地找牙啊！光怨天尤人有什么用！”
韩美芬眼圈一红，不看邱鹿鸣。
邱鹿鸣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又没控制住。不过美芬，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我觉得你们都有自己的优点。你要是真的觉得过不去这关，你还真得学点真本领，比不了爹，你可以跟她比学习成绩啊，高过她一分也是赢！你还可以比穿衣打扮比品位，比将来谁更有钱，谁更会过日子，比谁嫁的丈夫更好，谁的儿子更有出息，就是不能在这儿干生气！哎你这才是好样的！”
韩美芬嗔怪地在邱鹿鸣胳膊上捶了一下，“烦人！话都让你说了。”
邱鹿鸣笑，“你就说对不对吧！”
韩美芬点点头。
“行了，你说的我心情都跟着不好了，以后，从你脑子里把这段记忆的细节挖出去！扔了！但凡稍微有一点回忆苗头，立马刹车！行不行？”
“嗯。”
“以后别老听姜育恒的歌，听那谁的，听小虎队的！”
“嗯。”
***
上午只进行少数几项竞赛项目，还大半都是小学生的。
那些十来岁的孩子呼啸着从看台前跑过，带起一片尘土。
邱鹿鸣心想，这些小孩儿体质可真好啊！
她还看到了谢光，这小子拿了个400米预赛的第一名，从领奖处领了一支牙膏，笑得一口白牙闪着光。
时间过了11点，日头更足了，邱鹿鸣的水喝光了，打算去买两根雪糕，刚站起来，就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小姑娘拎着一个暖壶走过来，她看到邱鹿鸣，拔出壶塞递给她一根雪糕，“邱鹿鸣，我请你吃根雪糕！”
雪糕冒着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散发着香精的香甜味，简直太诱人。
可邱鹿鸣并不认识她，摇摇头说，“谢谢，我俩也要去买呢！”
“冰棍箱子空了，你看，那俩阿姨都回食品厂了，中午不一定能来了。”说完，她把暖壶放到邱鹿鸣跟前的桌子上，伸手又取出一根递给韩美芬，“吃吧，一人一根！”
“我知道你是谁了！”邱鹿鸣恍然，“你是指挥中心的接线员？”
“对！你耳朵可真灵！”小姑娘笑着露出一对酒窝。
邱鹿鸣还是不好意思要她的雪糕，毕竟根本就是陌生人。
“哎呀你快吃吧，雪糕都要化了，这是你二哥让我送来的！”说完不由分说把雪糕往两人手里一塞，拎着暖壶就跑了。
韩美芬惊喜地拿着雪糕，“鹿鸣，真是你二哥给的吗？”
“给的妈，还给的爸呢！这话你也信，她是我二哥的追求者，总偷听我二哥内线电话，这是变着法讨好他呢！行了，吃吧，不吃白不吃。”
韩美芬举着雪糕，忽然不想吃了，“鹿鸣我肚子疼，不想吃雪糕，你都吃了吧。”
邱鹿鸣接过，递给右边一边一直看热闹的电大女老师，“喏，辛姐，可别嫌弃啊！”
辛老师三十岁左右，挪开阳伞，接过就咬了一口，笑着说，“这好事儿我可不嫌弃！”
邱鹿鸣嗦了一口化掉的雪糕外层，凉意直沁心脾。
啊！世界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韩美芬坐在阳伞外边，怔怔地看着赛场，不知又在忧愁什么。
吃完雪糕，邱鹿鸣拿手绢擦手，辛老师也拿出手绢，“哎小邱，你不知道吧，我跟你大哥是同学！”
“啊？”
“啊什么啊，你这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跟你大哥是初中和高中同学，我也是你妈妈的学生，我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邱鹿鸣讪讪地笑。
“我跟你说。”辛老师压低嗓音，附耳说，“最近电大有个大专班，毕业国家承认的，要求是高中学历才能报名。”她声音越来越小，“你改天去报名吧。”
邱鹿鸣只是初中学历，但看辛老师表情，也没多问，点点头说谢谢。
“我听说你大哥要去哈尔滨？”
“嗯？没有的事儿，我哥在医院干得好好的！”
“小丫头，我们高中同学差不多都传开了，你大嫂说的！”
“那你问我大嫂去，我可不知道他家的事儿。”
“还挺保密的！”
邱鹿鸣笑，钻到辛老师的阳伞下，低声问，“辛姐，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辛老师也低声回，“不会，不过你考试不及格，我可帮不上你。”
“那不会，我一定全优，绝对不会给我妈丢脸！”邱鹿鸣立刻大声说。
辛老师呵呵笑，一副你爸妈那点脸早让你丢光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