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输了吗？”
“可恶，可恶，他们这样做，难道当真就不怕天策府事后追查吗？”
“这些人已经彻底疯了。”
“我以为那万宝楼的修士能够带领我们杀出去，可恶啊，鲁煜怎么说也是天策府副将，他怎么敢这么做的，他怎么敢和那些人狼狈为奸的！”
“……”
当眼睁睁看着，那击败梅画屏之人就这么被被鲁煜抓走的时候，城中原本已经生出期待，甚至也想跟随顾修一起反抗的修士们。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终究还是再次轰然倒塌。
而更让众人绝望地是，面对众人那敢怒不敢言的眼神时，刚刚战胜并击败了顾修的鲁煜，此刻已经扭头看向众人：
“身为蝼蚁，便该有蝼蚁的自觉。”
“明天一早，我会把这小子当众斩杀，到时候你们所有人，可千万都要来看一看。”
“若是谁敢不来……”
“哼哼哼！”
说罢。
鲁煜满脸得意的，扫了城中那一群面露恐惧之人，最后才转身离开，而城中军卫，也第一时间开始清理城中之人，主要让他们不得在街上肆意逗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或许是因为梅画屏重伤昏迷，城内的天策军并未再像是梅画屏那般肆意杀伐，唯独只是依旧紧闭前往中州的城门，不允许所有人进入其中。
但这明显也不是好事。
城中不少人都开始暗中盘算商讨起来，希望找到逃离北门关的机会。而同样的，却也有几人，目光在那一眼恐惧慌乱之中，却也藏着几分锐利，特别是看着被天策军带走的顾修，更是充满了审视……
不过。
无论是惊惧胆怯，还是暗流涌动，对这些人的反应，鲁煜从始至终都没有多加理会，他的实力足够强，在这北门关上上下下之中更是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此次战胜强敌，鲁煜显得很是开心，当即便在将军府摆下大宴。
烹牛宰羊，歌舞升平！
当然了，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好友”梅画屏，第一时间安排了随行军医，之后在军医治疗无效的时候，还有派出人手在城内搜寻起有相关能力的医者，希望能找人来治好梅画屏。
城内修士不少，擅长医术的倒也有。
很快就有三人主动请缨，前往将军府为梅画屏诊治。
对这些人，鲁煜没有理会，只是依旧推杯换盏，当天就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最后还是手下姬妾搀扶才回房休息。
只是刚到房中。
原本还满身酒气，眼神朦胧，脚步虚浮的鲁煜，面色却立刻恢复如常，眼神之中清明的吓人，哪有半分醉意，开口问道：
“怎么样了？”
“和大人你猜的一样，那三名医者都是来查探虚实的。”暗中有人回应。
鲁煜问：“地牢那边呢？”
“有几人悄悄潜入了其中，不过地牢都是我们的精锐镇守，那些人目前没法真正进入内部接触目标。”暗中人回答。
鲁煜点点头，手指头下意识的轻轻扣动起来。
沉思片刻后说道：“放他们进去一下。”
“这……”暗中之人有些犹豫：“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他们确定了顾修的身份，我们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若是不放他们进去，没看到人他们肯定不会放心。”鲁煜摇摇头：
“至于能不能确定顾修的身份……”
“顾修不会让我们的努力付诸东流，他会配合演戏的，实在不行，就再给他们半盏茶的时间探听虚实便可，半盏茶后，派人缉拿闯入地牢要救观棋语的蟊贼！”
这话一出，暗中之人顿时反应过来：
“好办法！”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只要顾修不要辜负将军你的一片好心，就绝对不会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届时我们还能够趁着清理蟊贼的名誉，把城中我们确定的一些苍蝇给清理了，一箭双雕！”
“属下这就去办！”
“不。”倒是鲁煜摇摇头拦住对方：“城中确定了和暗牖有关的人，不用过多浪费精力清理，记住我们当务之急最重要的，还是确保待会将顾修安全送出城外，至于城内的情况……”
“只要能争取到时间，确保顾修无恙，就足够了。”
暗中的暗卫沉默了下来，当即消失离开，片刻之后再次出现：“大人，已经交代好了。”
“嗯，知道了。”鲁煜点点头，继续擦拭着面前的一个酒壶。
那酒壶明显有些年岁，但保养的极好，通体擦拭的油光锃亮。
房中安静了下来。
而在冗长的安静之中，暗卫忍不住开口：
“大人，这顾修……”
“真能当得起这战局关键吗？”
“甚至……”
“值得我们放弃北门关？”
“值不值得，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鲁煜摇头笑道，依旧还在认真擦拭着手中酒壶，就好像这个明明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酒壶。
是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那暗卫忍不住问道：“北门关从建立起来开始，我们北门关守卫的使命便是，关在人在，关破人亡，如今为了他一个人，便要彻底放弃北门关，这……是否付出的实在太大了？”
身为天策府一员，所有军士都是绝对服从上级命令，绝对不会犹豫。
但不犹豫，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有自己的疑惑。
鲁煜倒没有斥责对方什么，只是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
“若是别人，我不敢肯定。”
“但若是顾修的话……”
“北门关，或许真的不算什么。”
“大人您如此看好顾修？”暗卫诧异。
“不是看好。”鲁煜摇摇头：“我只是，认真了解过顾修此人，而也是因为了解，所以相信，此人心怀正气，而且未来成就不会太低。”
了解……
暗卫有些不解，他知道鲁煜五百年前就见过顾修，甚至还是和叶问天一起认识的，但当初的鲁煜身为一关主帅，身份地位非凡，哪怕是见过顾修，可当初的顾修不过一个有些天赋的年轻人而已。
何至于如此另眼相待？
“你可知道，青玄覆灭之前，我曾离开了北门关一段时间，前往青玄观战？”鲁煜问道。
“属下知道此事。”暗卫点头，但很快奇怪：“不过那一次大人你不是说，你只是去凑个热闹吗？”
“凑热闹是真的，但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
“若情况不妙，我会对顾修出手。”
“什……什么？”暗卫诧异，万万没想到，自家大人甚至还曾想过对顾修出手？
“很奇怪吧？”鲁煜咧嘴一笑问道。
暗卫点点头。
却见鲁煜再次低头，细心擦拭着手中酒壶，随即开口缓缓说道：
“我这一生，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公道人心。”
“唯独对不起一个女子。”
暗卫诧异，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突然说这个，而更让他诧异的是，鲁煜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孩子。”
什……
什么！
暗卫彻底震惊了。
他追随鲁煜多年，一直都知道，自家大人往日里嬉笑怒骂，肆意妄为，但实际上却一门心思只知道忠于天策，忠于公道，和女子几乎更是不沾边，更未曾留下过一儿半女的子嗣。
可现在，鲁煜却说他有个孩子，自己却完全不知情。
这才是最难以想象的。
但紧接着，他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大人您的孩子……不会就在青玄吧？”
“嗯。”却见鲁煜点点头，一边擦拭酒壶，一边轻声说道：
“我当了暗格已经三百年了，这三百年来，我也算是大大小小的事情做了不少，甚至形形色色的身份也用过许多，而每一次，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唯独只有二十年前那一次，我甚至想要，就用那个身份一生一世，远离一切纷争。”
二十年前……
暗卫思忖一阵，猛然想起来：“大人二十年前曾经去东荒，追查暗牖线索，化名一名宋姓修士，身份是被我天策府通缉的要犯！”
“对，就是那次。”鲁煜眼神之中闪过几分追忆：
“任务很顺利，最终完成的也很好。”
“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我碰到了一个极好的女子，极好极好，她仗义侠气，不嫌弃我的出身，不在意我的过去，愿意和我同甘共苦，和我浪迹天涯。”
“只是可惜……”
“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人儿，所以在任务完成之后，我便假死脱身，打算就此斩断一切。”
暗卫沉默，明白鲁煜的想法。
“后来我自己都忘了那人，我觉得她那样洒脱的人应当也早已经忘记了我，却没想到，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女子从未放下过我，甚至还为我诞下一子。”
“甚至……”
“她一直在为了洗刷我那个假身份身上背负的案子而努力，拼尽全力就想要为我那个假身份当年之死翻案，但后来她发现，她实力微末，身无背景，所以她将我们的孩子，送到了青玄，希望他能在青玄学到高深的修为。”
“她死之前，她修书一封送上青玄，告诉我们的孩子。”
“他爹，是个好人……”
说到这里，鲁煜这么一个汉子，此刻眼眶却有些湿润了起来。
而旁边暗卫也听的心有戚戚。
鲁煜说的简单，但他却从对方语气之中，听出了浓浓的悲伤。
这就是一场误会。
一个本来游戏人间，完成任务便打算全身而退，他本以为那女子能够和他一样，洒脱放下，重新开始。
却没想到。
有人真的放下，有人却依旧自陷囹圄不愿离开。
甚至……
为了一个虚假的骗局。
却耗尽了一生。
猛然，暗卫突然想到了什么：
“大人，您……您的孩子……”
“是宋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