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对顾修而言，早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他虽然至今都还不知道，一眼万年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但经历过之前那一次，他却也明白一点。
在一眼万年之中。
他属于一个旁观者，无敌的旁观者。
无论他在看谁的秘密，无论他面对的人是何等人物，对方都绝对不可能发现自己，对自己的存在一无所知。
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可这一次，却出现了偏差。
这个自己，发现了自己，甚至还在和自己对话！
此刻面对那双属于自己，但却又绝对不会在自己眼中出现的邪恶双眸，顾修稍稍思忖，终于还是作出了回应：“所以，这一次我所看到的，本不是什么一眼万年，是吗？”
“一眼万年吗？”
那个“顾修”笑了笑，眸中带着几分讥讽：“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所谓的一眼万年，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这世上，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一眼万年之类的说法。”
这话一出。
顾修眼皮顿时狂跳起来。
一眼万年若是根本就不存在，那自己之前看到的是什么，或者说当初弃出青玄那一日自己看到的又是什么？
幻境？
重生？
亦或者……
预见的未来？
这一刻，纵使是心境早已经锤炼的平淡如水的顾修，却也都忍不住掀起了一阵波澜，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下方那个自己，看着自己的目光之中带起了几分异彩。
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可顾修却还是从那异彩之中看出了某些东西。
那是期待！
他在期待！
这个发现，让顾修原本内心掀起的阵阵波澜都顷刻间重新平静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个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始终记得，自己身处点灯之劫中，本就是应对七情考验。
自己心乱，只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果然。
见他如此快速冷静下来，那个自己略微有些遗憾：“哎，我就是我，哪怕未曾窥见真我，却也还是聪明过人，能够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你是我的心魔？”顾修问。
“心魔？”对方摇头：“你我本就为一体，不顺你心意的便叫做心魔的吗，我此前就觉得，你路走歪了，所以才会到这个时候还没想起真我，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你说的真我，是什么？”顾修问道。
“你觉得，我们的出生是什么？”对方反问。
出生……
顾修眼皮微跳。
若是以前，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回答自己只是一个被青玄老祖捡回来的孤儿。
可如今，再一次面对这个问题，顾修却想到了当初那个黑袍人很是在乎自己的身世，包括了老酒鬼、观尘等其实都意有所指的，让自己关注自己的身世，再配合上方才听到江浔所说的那些话。
他心中开始隐隐有了几分猜测，稍稍犹豫的问道：
“所以，是仙人？”
“仙人？”那个顾修咧嘴笑了笑，眸中依旧邪气滔天，但却带着一股绝对的霸道和高傲：
“区区仙人二字，还配不上我们！”
“我们对此界而言，是主宰，是神明，纵使是在仙界，这一点也不会变，江浔也只配成为我们的棋子。”
“所以。”
“你不用妄自菲薄，反而应该放大你的胆量，更大胆一些猜测！”
再大胆一点吗？
顾修眸中有异彩闪烁：“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其实是在仙界拥有很高地位的存在，为了谋夺福源才下界来此，而江浔这个一开始就目标明确的仙人，其实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
“正确的回答，但不完全正确。”却见对方回道：
“福源太过神秘，以至于谋划之人众多，甚至青玄的这些所谓的师姐们，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人在暗中支持下注，但他们却不会想到，他们以为的目标，其实早已经成为了我，被我顶替了。”
“我，或者说我们，才是最大的赢家。”
“只是可惜啊。”
说着，这个“顾修”看了顾修一眼，眼神之中有些遗憾：
“你终究还是太过愚笨了。”
“竟然到如今都未曾看到真我，到现在都还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不过好在，我早已经做了手段，能够纠正一切错误。而现在，便是真我回归之时，也是我们，真正合而为一的时候。”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顾修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根又一根透明的丝线。
正和那本来应该是一眼万年之中的恶之顾修，连接到了一起。
两者相连，将要融合。
而伴随着这样的融合，还有某些本不属于顾修自身的记忆，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冲击着顾修的心神。
“三界之地，终究不过是一块洼地，福源才是万源之本，吾将会亲自出征，前往那块罪孽之地，以身入局，取走那掀起四方云动的仙缘。”
“仙尊的棋子吗？仙尊不过尔尔，他的棋子，吾收下了。”
“吾将封存记忆和过往，用顾修之名，谋算这三界六道，得见真我，方可觉醒，届时，吾自会归来。”
“这个娃娃，竟有伴身之法，怕是不同寻常？”
“从今往后，你叫顾修，这里，是青玄。”
这些记忆是不连贯的。
好像一幅又一幅单独的画面，支离破碎。可即使如此，这一道道破碎的画面，却还是让顾修看到了超出他预料的东西。
他始终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处棋局之中，背后有一双大手，在不断操控一切。
可却万万没有想到。
执棋之人。
是自己？
从一开始，自己就身处高位，以身入局，化名顾修前来此界，为的只是谋夺这福源禁地之中的福源，而其他所有人的谋算，其实从一开始都是自己谋算的一部分？
甚至……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去思考的话。
哪怕是自己一直看不透的一眼万年，恐怕也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为了让自己寻回所谓的真我？
此时此刻的顾修，好似坠入了无边深渊。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和另外一个自己不断融合。连带着的，心神之中多出来的也不光只有那一道道支离破碎的记忆，还有一些本来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自己心头的念头。
这些念头似乎在告诉顾修。
放弃抵抗，接受真我，接受真相。
成为……
真我！
甚至，他还能感觉到自身修为在不断飙升。
那是另外一个自己身上的强大力量，让他直接跳过了化神期的重重劫难，之后又跨越了炼虚、大乘乃至登仙……
自己本不是此界之人，自然也用不着按部就班的，再一步步的修行了。
他可以寻回真我。
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