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色如水。
演武场中的一处小院内。
脚蹬虎头靴的魏焱赤裸上身,双腿微曲在院中扎着马步,能跑马的双臂各举着一把近千斤重的铁锁“吭哧吭哧”地练着。
隆起的虬结肌肉宛若常人头颅大小,周身散发的热气裹挟着浓煞,打着旋地向上蒸腾着。
“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九...”
“一千!”
随着最后的数字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两把铁锁重重砸在地上,小半没入土中。
“呼!”
魏焱吐出一口如箭般的炽热浊气,面不红心不跳地走到石桌前,将已经放凉的两碗褐色药汤一一饮尽。
而后,又从缸中舀了小半瓢的冰牙的井水倒入两口海碗当中,摇匀后,坐在一张竹椅上小口小口饮下。
望着高悬在夜幕之上的那轮皎洁明月,魏焱用手枕着脑袋,向后躺倒,双脚微微一用力,竹椅便开始前后晃动起来。
片刻后,他面带愁容道。
“这月壮骨汤和养血汤的份额又喝完了,明日还得去药坊走上一遭。”
“这银子当真是不禁花!”
“话说这帮参加兵部大试的小子也太他娘的面了,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地一个起刺的都没有?”
“这还怎么赚银子?”
魏焱重重叹了口气,虎目眯起,随便扯过一件衣裳盖在身上。
正欲小憩一阵,却忽然听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八字胡的典吏急匆匆走进院中,神色当中有股难以抑制的喜悦,大声喊道。
“老魏,老魏,魏教头!”
“你在哪呢?”
被扰了清梦的魏焱不耐烦“啧”了一声,眼睛都未曾睁开地挥了挥手。
“这呢,这呢!”
“有事说事,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叫魂的呢!”
八字胡典吏快步走到竹椅旁,斜着眼睛道。
“这话还真没错,我就是来叫魂的。”
“叫你的穷魂!”
魏焱一听“穷”字连忙敏感地睁开双眼。
“这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
“自然是来银子了呗!有几个校尉正在那擂台那边等着呢!”
“怎么?你搞不搞?”
还未等典吏将话说完,就见魏焱一个鲤鱼打挺将那竹椅坐碎,狼狈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后,连衣袍都顾不上穿,直接冲出院外。
典吏见状不由得嘬了嘬牙花子,朝着魏焱的背影喊道。
“你这是作甚?”
“到底搞不搞?赶紧给我个痛快话!”
“怎么不搞?”
魏焱头也不回道。
“那你这是去干什么?”
“自然是去拖住他们一会,你赶紧带人去伐山楼将这消息传出去,来的人越多,咱们赚的才越多。”
“好嘞!”
八字胡典吏咧嘴一笑,赶忙追了出去。
...
“临安的,你他娘的到底服不服?”
眼眶乌青的韩大勇用手点了点张豹的胸口,咬着牙道。
“我呸!”
望着韩大勇以及他身边的站着的几个人,张豹不屑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瞪着眼珠子道。
“你爷爷我就服过青楼的娘们?怎么?你们这几头烂蒜想去当兔爷啊?那你们肯定得给客人银子。”
“行!”
“希望一会上了擂台你还能这么硬气。”
韩大勇脸色铁青地搓了搓光秃秃的后脑勺,心中隐约涌现出一抹悔意。
本以为此人不过是个小小的队正,吓唬吓唬便能将其喝退。
谁曾想他竟是个硬邦邦的铁头汉子,这么多校尉在此处都没将他吓住。
马奎见擂台旁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赶忙朝着坐在一边的魏焱恭敬问道。
“魏教头,敢问这擂台何时才能开启?”
“怎么?你着急啊?”
魏焱伸手打了个哈欠,凶神恶煞的脸上挂着骇人的笑意,咧嘴挑衅道。
“着急你就直接打呗。”
马奎讪讪一笑,疑惑道。
“那不得军法处置嘛!”
“知道你他娘的还问?”
马奎闻言立马哭丧着脸,转身离开,心中虽有不忿,但却不敢与这演武场的魏教头顶嘴。
...
鹰钩鼻男子站在赵泉身边,见擂台附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神色之中略带担忧地轻声道。
“大人,咱们闹得这么大,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
端着一碗奶白酥山吃的津津有味的赵泉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过是冀州一下县的泥腿子罢了,踩了就踩了,我就不信还有谁敢替他出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要怪就怪那临安卫渊的风头太盛,这次的兵部大试,我不求其他,只求青州稳压冀州一头就好。”
他的语气极为张狂,好似根本没将那斩杀三境妖魔的卫渊放在眼里。
尽管他只是个庶子,但再怎么说人家的爹也是一州的州牧。
一县府军校尉说着好听,可在人家看来却与地上的一只蚂蚁没甚区别。
“那州牧大人那边要不要...”
鹰钩鼻男子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
“恩?”
赵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扭过头来,面色森然道。
“你在教我做事?”
鹰钩鼻男子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几下,磕磕巴巴道。
“属下不敢。”
“我和我父虽然是一家人,但你最好要想清楚些,你究竟是谁的人。”
听出大人语气中的寒意,鹰钩鼻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想都不想连忙回答道。
“属下自然只效忠于大人一人。”
此话一出,赵泉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唇角掀起,轻轻拍去他的肩膀上的灰尘。
“哈哈哈,不过是几句玩笑之语,看把你吓的!”
“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今年若有机会,我会向上推举你去一处中县坐镇。”
“待此次兵部大试结束之后,你可要好好修炼一番了。”
闻言,
鹰钩鼻男子浑身瞬间绷紧,强行按捺下心中的喜悦,颤抖着拱手道。
“劳烦大人费心了!”
“行了。”
赵泉将手中的空碗递了过去,望着擂台道。
“一会若有机会,你也上去露露脸。”
“诺。”
......
八字胡典吏带着一众红衣典吏气喘吁吁朝着魏焱走来,低声道。
“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来了多少人?”
“伐山楼大半的兵家都在这了。”
魏焱拿来典吏手中的书册,仔细看了看,虽然识字不多,但却对那数字极为敏感。
“好家伙,这他娘的能赚到银子?”
“无妨,自有千金坊为咱们托底,输赢都有银子赚。”
魏焱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正屏息凝神的张豹。
“没人看好这小子?”
八字胡典吏看了看四周,附在魏焱耳边轻声道。
“此人乃是临安府军的队正,另外一个则是东阳县校尉,所以...”
“草!”
魏焱啐了口唾沫,忿忿道。
“校尉打队正,真他娘的不要面皮!”
“这临安校尉怕也是孬货,手下队正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也没露面。”
八字胡典吏脸色怪异地笑了笑,神秘兮兮道。
“教头可知这临安校尉是谁?”
“谁啊?”
魏教头不屑一笑。
“我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难道教头没听说过有一下县校尉斩了三境妖魔的事?”
“恩?”
“难不成就是...”
“不错。”
魏焱眼神一凝,旋即再次看向擂台边的两人,仔细琢磨片刻,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
“给我压这个临安的。”
“就等你这句话了。”
八字胡典吏微微一笑,同样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
“我也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