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市市委办公楼前，周永安站在楼门口，望着眼前熟悉的红砖墙，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里翻涌的郁气似乎散了些。他攥了攥拳，迈开大步往台阶上走，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我的青天大老爷们！你们能不能为老百姓做主啊——”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突然从大院门口传来，像根针猛地扎进周永安耳朵里。他脚步一顿，转头就看见两名岗哨正架着一个中年妇女往门外拖，女人身后跟着三个怯生生的孩子，小的那个还在怀里哭，大的两个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小脸憋得通红。
“放开她们！”周永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转身往台阶下走，步伐又快又急，皮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噔噔”的响。
“头！”赖文才在后面喊了一声，心跟着揪紧了，这节骨眼上周永安的人身安全很重要，万一被人抓住这个机会……他想到这里就快步跟了上去，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
周永安走到门口，看着那名被岗哨钳住胳膊的妇女，虽然妇女身上是穿着的羽绒服，但在两名岗哨拖拉过程中，她的袖子被扯得变了形，眼里噙着泪，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你们这是干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两名岗哨脸上，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其中一名岗哨赶紧松开手，脸上堆起讪笑：“周书记，您别生气。这家人来了好几回了，净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偏要往办公楼里闯，我们也是按规矩……”
“规矩是让你们拦着老百姓的？”周永安打断他，胸口微微起伏，缓了口气才道，“放开。”
岗哨手一松，妇女踉跄了一下，赶紧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周永安冲赖文才偏了偏头：“小赖，带她们去休息室等着，我打个电话就过去。”说罢转身走进岗亭，抓起座机电话，指尖在拨号盘上快速跳动。
赖文才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大姐，跟我来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落在妇女发颤的手上——那双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泥。
妇女没动，死死盯着赖文才，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凶了，她慌忙拍着孩子的背，声音带着哭腔：“你们……你们要干啥？”
“别怕，”赖文才看出她眼里的惶恐，指了指岗亭里的周永安，“那位是咱们齐市的市委周书记，他让我先带你们去休息，有啥难处，等下跟他说。”
妇女眨了眨眼，眼里满是怀疑：“他……他真是周书记？”这些天来，她跑了好几个地方，要么被挡在门外，要么被敷衍打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肯主动理她。
旁边的岗哨在一旁帮腔：“大姐，这真是周书记，这位是他的秘书赖主任，如假包换的。”
妇女看了看岗亭里打电话的周永安，又看了看身边缩着脖子的孩子，终于咬了咬牙，拉起孩子们的手：“那……那我们跟你走。”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脚步却比刚才稳了些，一步一回头地跟着赖文才往休息室走——或许，这次真的能有个说法。
周永安挂了电话，从岗亭里出来时，正看见那一行人走进走廊的背影，最小的那个孩子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怯意里，藏着一丝微弱的期待。他揉了揉眉心，心里清楚，老百姓能跑到市委大院门前喊，那就代表这段时间的工作存在着很多的问题。
“书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带着明显的气喘。周永安回头，就见一个身穿行政大衣，身体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快步跑来，衬衫领口被汗水浸得发深，额前的头发黏在脑门上，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
“你是信访局的张局长？”周永安看着他，语气平静，目光却把对方那慌乱的神色收在眼里——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皮鞋上沾着泥点，显然他是抄了近道，一路小跑过来的。
张耀扬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好几口，才抬起头，脸上堆着紧张的笑：“是……是我，张耀扬。”这是他头回跟周永安这么近说话，对方眼底的沉静让他更慌了，手不自觉地把笔记本捏得更紧，“刚在办公室听说您回来了，就赶紧赶过来……”
“嗯，跟我去接待室。”周永安没多问，转身就走，步伐依旧沉稳。张耀扬赶紧跟上，鞋跟在地面敲出慌乱的节奏，心里直打鼓——那家人闹了好几回，他都没彻底解决，这下被书记撞个正着，怕是要挨批了。
刚走到接待室门口，就见齐市常务副书记李婷带着两个人快步走来。李婷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快步走时，耳后的碎发微微乱了些。她老远就扬声喊：“书记！您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跟在她身后的齐市纪委书记黄金栋，眉头习惯性地蹙着，看到周永安时，脚步顿了半秒，随即加快速度赶上来，手里的公文包捏得死紧。宣传部部长刘亮则显得从容些，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只是眼神快速在周永安和张耀扬之间转了一圈，像是在判断什么。
“正好，你们也一起来。”周永安指了指接待室的门，语气听不出情绪。他推开虚掩的门时，眼角瞥见李婷和黄金栋交换了个眼神——那眼神里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耀扬跟在最后，手心的汗把笔记本封面洇出个浅印。他知道，这接待室里的事，怕是要当着几位主要领导的面摊开了，而他这些天的敷衍塞责，怕是藏不住了。接待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阳光，也让室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