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枕栖抬起剑，重新舞了一遍。
月流剑不比普通的长剑，轻薄灵巧，与她的身量倒也相称。
萧萧落叶，被剑风席卷。
“这次如何？”
女子点评：“我师姐出招没这么狠。”
沈枕栖敛眉，再次舞剑。
“这次呢？”
“依旧狠。”
“那这次呢？”
“还是狠。”
……
沈枕栖心头不悦，抬眸看她，眼中的冷意如同秋晨的风，拂过皮肤，余留下瞬间又刻骨的寒意。
“不练了。”
女子此刻正把玩着一片巨大的枫叶放在脸上比对，眼神从叶面斑驳处的漏洞射出，忽闪忽闪，有些无辜。
“不练就不练呗。正所谓，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一味的仿照没意义，你得拥有自己的剑意。”
沈枕栖微怔，呢喃着女子这句话的意思，眉头略微舒展：“你说得对。”
女子摇了摇头：“这是我师姐说的。”
沈枕栖面无表情，问：“那你师姐挺厉害呢。”
“那是厉害吗？那是非常厉害。”
女子谈到这话题，就肉眼可见的激动，自豪，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
“出生时天降异象，三岁会使剑，四岁通法则，五岁凝剑意，位面剑仙千百万，见她也须尽低眉。”
“就算你这个剑仙身上带了李姓buff，也敌不过她一招。”
“哦。”沈枕栖点了点头，淡淡道，“我会比她强。”
女子摆了摆手，干笑了几声：“小孩子有理想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
“我不是小孩。”
沈枕栖低喝了一声，声音冰冷疏离，毫无生气，匿着淡淡的杀意。
女子的神情有一瞬的愣住，四周安静下来，满树的枫叶随着微风掀起一阵起伏的林涛，发出“沙沙”的声音。
看到她这个反应，沈枕栖不由得眼睫下移，微微颤动，黑眸中流露着几缕孤单和……懊悔。
自己刚才，是不是吓到她了？
但是杀意和冷意已经深入骨髓，她不知道怎样去控制。
神都是包容万物的，女子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只要不生气，她就立马去学如何控制杀意。
怎么还不说话，难道真生气了？
她抿了抿唇，想试着抬头看看女子。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蓦地将她的脸捧起，错愕的眼神与那双柔和清亮的眸子相对。
刹那的明亮，驱散了心中一切的黑暗和悲伤。
“我晓得你重生了好几次，但目前这具身体毕竟是小孩子的状态。”
“小孩子呢，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天天板个冰脸装什么深沉。”
女子眉眼含笑，手指在她脸上胡乱揉捏着。
沈枕栖隐约觉得不自然，刚别开脸，就被女子重新扳了回来。
她无奈的抬起眼，黑眸中映着水波，一晃一晃，在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摸够了吧。”
女子笑眯眯的点点头，黑色发丝轻柔的被风拂起，灵动又不失秀气。
“我再怎么说也算你的恩人，摸摸脸怎么了。”
“你要怎样帮我？”
女子面上露出一抹凝重的神色：“具体的法子……我还在寻找。”
“但是，只要你和我在一起，那些人就不会伤害你。”
她眼神平静的看着女子，内心毫无波澜，她的命她自己清楚。
救不了。
“你……会有事吗？”
女子轻笑出声，眸中流转着幽幽的华彩：“不会。”
沈枕栖没想那么多，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随女子学习剑术，偶尔会问一些什么神阁的事，对方并未讳莫如深，反而是有问必答。
除了，那位神秘的主神。
每当提起他，女子的神情都会莫名黯然。
但这些又与她何干？
她只需要关注自己的命，其余的，无心了解，也没有必要了解。
“这是生命法则，虽然只得一点皮毛。”女子趴在石桌上，叹气道，“但放在你们修仙界，用来治愈伤势还是很有用的。”
沈枕栖感受着掌心那股神秘力量，问：“我可以用灵力驱动吗？”
女子抬眼看她：“你除了灵力，还有其他能量吗？”
“没有。”
“这不就得了。”女子顿了顿，继续道，“法则是不会变的，能量只是启动它的引擎而已。”
“就像……吃肉可以饱腹！吃辟谷丹也可以饱腹一样！”
“但最好还是吃肉！”女子对她眨眨眼，笑嘻嘻的说，“吃点好的，很有必要哦！”
沈枕栖嘴角微抽，似乎想到什么，又问：“生命法则是你九师弟的，你的法则是什么？”
女子拖着下巴看她，一脸玩味：“想知道吗？”
沈枕栖敛了眉眼，淡淡道：“你说我就听，不说就算。”
女子啧啧了两声，站直身子，睨视着：“你这人说话真没意思，一点都不上套。”
她们二人身量相差较多，沈枕栖须得抬头仰望，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姿势，更不喜欢别人从上而下俯视她。
女子叹了口气，像是能听到心声一般，蹲下身子，与之平视：“好吧，不逗你了。”
“我的法则是时间法则。”
她朱唇轻启，指尖捏着一片枯黄的落叶，心神一动，这片叶子就慢慢恢复了原先的翠绿色，叶脉清晰，焕发生机。
“好神奇……”
沈枕栖紧紧盯着叶子，死寂的双眸中终究出现一抹光彩。
“这只是法则中的一种，倒流术。”
女子松开手指，翠绿色的叶子轻飘飘落在地上，又变回了原先的干枯状态，“其余的，我还没领悟，等我会了再给你演示。”
沈枕栖一时语塞，有些无奈，又瞧见女子眉宇间的自信，心里更无奈了。
倒流……有什么用吗？
难道让她不断重生？
女子一双眼在她脸上来回打量，蹙眉道：“你知道领悟法则多难吗？非生死之际，不得悟！我这个年纪能领悟倒流，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沈枕栖面无表情，打量着她和女子的身高差距，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嗯。”
“你——”
女子气得跺脚，很是抓狂，原来除了平日里柔和灵动，好吃活泼的样子外，还有这么一面。
沈枕栖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但她不会安慰人，也习惯了这副无趣的状态。
彼时，清风吹起，檐前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携着淡淡清香扑面而来。
女子神情一怔，低声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沈枕栖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女子的身影在簌簌落落的枫叶中模糊，消失在鲜艳色彩的密林。
触目可及的红，会以另一种方式重现。
在不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