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张牙特意的举办了一场年宴，他几乎是欢天喜地的拉着张岁，“姐姐，这是我们离开这么长时间，第一个一起过年。”
张岁看得出他是满心的诚意，“你弄的很好。”
时隔两年，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孩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决策，更有自己的目的。
雷福成为了他最好的助手。
可是这样的变化，连杜槐花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在晚上的时候拉着张岁在自己的房间里说：“牙儿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这几天我尝试着去找他，可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了，我总觉得无所适从。”
“岁儿，过完这个年，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张岁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惊讶的挑起眉头，“如果芽儿不愿意让娘走呢？娘的意思是离开他？”
“我不想离开他，可我总觉得他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杜槐花垂着眼眸，脸上充斥着无奈和忧伤，“我们也要过自己的日子。”
反正能再次见到张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好好的活着，她已经没有别的恳求了。
就这么些时间里，已经不下两个人找自己说过这件事，张岁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分出精神去处理这件事。
在第二天的时候，他拜托周海樵和周草两个人一起去外面寻找适合居住的院子。
田翠也待不下去了，拉着杜槐花一起在外面逛街。
张牙让张岁和自己一起下棋。
“姐姐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从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奇，现在我却很喜欢。”张牙手上拿着一颗黑棋，“我觉得下棋是件很优雅的事。”
张岁，“你喜欢就好。”
张牙，“姐姐在敷衍我。”
他抬起头，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我知道你们都不想留在这里陪着我，一个个都想着从这里离开。”
“我也不会强求着你们待在一个不喜欢的地方，等过完年我会帮你们安排这件事。”张牙盯着棋子面无表情的说。
张岁从他平淡无波的话里听出一些疏离的味道，她微微皱了皱眉，抓着白棋解释，“我们并非不想陪你待在这里，只是我们都需要过自己的生活。”
“自己？”张牙呵呵笑道：“原来在姐姐的心里，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了，姐姐的自己人里早就把我给去除了。”
“哈哈哈……”他笑得肆无忌惮，“让我猜猜看姐姐是不是一直都在心里怨恨着我拦着你们呢？如果是没有我的话，你们或许已经在外面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了吧？”
他说的近乎癫狂的话，脸上的表情近乎是变病态，“姐姐，我只是想好好的过一个年，为什么这么难？”
张岁眼皮一跳，骤然觉得不安。
她的眼前闪过一串串的黑影，只觉得脑子天旋地转。
没有多久，她再次听到张牙大笑，“哈哈，姐姐还爱我吗？还是在爱着别人？”
“牙儿，你是娘生下的孩子，是我同骨同血的亲弟弟。”张岁强忍着身体里的不适，撑着说：“我们想要离开，并不是因为不爱你，只是——”
一股极强的晕眩感突然而来，张岁再也说不出任何话，直接倒了下去。
恍惚间，似乎听到他的声音，“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阻碍是什么……”
她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浑身酸疼，脑子昏胀，感觉睡一辈子都睡不够。
等再次醒来，外面是一片漆黑夜色。
屋子里空空荡荡，连外头的一轮月光都不见分毫。
张岁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
大概是因为和张牙下棋之前喝的那一杯茶里被下了东西，所以她到现在还觉得身子不舒服。
可是张牙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用力的揉搓着眉心，直到将眉心搓得一片通红，这才觉得浑身舒服了一些。
几息的时间后，她从床上爬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门口。
“吱呀——”房门推开。
外面好像是陌生的院子，洒下一片惨淡的月光。
旁边的树被风吹的招摇，猎猎作响。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天气冷了可怕，她才出来站了一会，便就觉得浑身如针扎似的疼。
从空间里取出厚重的袍子搭在身上，她一步步的朝着院门外走去。
周围好像没有什么人了，就只有她自个儿。
静的吓人。
推开院子的门，他缓缓走出去，没有两步便就看到一座位于池塘之上的亭子。
原本茫然的目光在看到亭子里堆放着的东西时，骤然一紧。
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岁拔腿就朝亭子处跑去。
寒风潇潇，冷意慑人。
穿着单薄衣裙的人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了多久，已是浑身冰冷。
他她的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裙，一张小小的脸蛋冻得发青，唇角似乎好长的时间没有沁过血迹了，一片的苍白。
张岁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的发疼，颤抖着去摸，那仿佛被冻成冰块的脸蛋。
触手冰冷，毫无温度。
她身子一软，直接跪坐了下去。
她想哭，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哭，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睛疼的厉害，连同那颗心好似都被汩汩吹来的寒风打的遍体鳞伤。
身后有脚步声缓缓的接近。
她在浅淡的夜色下看到一个影子。
渐渐的，眼睛变得模糊，那影子好像是被寒风拉扯的没了本体，一片虚无。
张岁捏着指尖，声音里几乎没有温度，“为什么？”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我会为自己报仇，何错自？”张牙歪着头，一脸平淡地反问：“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对她的遭遇表现出那样的伤心？”
“娘是这样，田翠也是这样，周草是这样，连同大姐和那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也是如此！”
张牙咬着牙，满脸狰狞，“我厌恶的厉害！凭什么我遭受劫难，满身疮痍，而她却得到你们的爱，跟在你们的身边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我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罪？我为什么要失去我的皮肉？为什么要失去我的姓名？为什么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只是低翠村的一个小子，我只是跟在你身后的一个弟弟，！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他害了我！”
他几近疯狂地走到张岁身后，质问她，“你为她心疼？你为她恨我？还是你也觉得我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