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胳膊掉在地上,血“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矮胖的兵卒倒在地上,抱着伤口惨叫,声音凄厉得像哭。可没等他叫几声,一个明军骑兵的马蹄子就踩了上去,“咔嚓”一声,是骨头碎掉的声音,惨叫戛然而止。
战局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朝鲜溃兵想砍马腿,可明军骑兵的马太灵活,而且他们的骑术太好——马跑起来的时候,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石头和土坎。
朝鲜兵扑过来时,马要么往旁边一闪,要么前蹄一扬,直接把人踢飞。更要命的是明军的兵器,长槊太长了,朝鲜兵的刀根本够不着人家,人家一槊就能扎到他们;就算不用槊,用马刀劈砍,也比他们的刀沉、快,一刀下去,甲片和肉能一起劈开。
那个年纪轻点的兵卒,刚才还攥着刀发抖,现在被一个明军骑兵盯上了。那骑兵没用槊,就用马刀,一下一下地劈过来。
小兵只能举着刀挡,可挡了没三下,刀就被劈飞了。他吓得转身就跑,可没跑两步,马刀从背后劈了过来,“唰”的一声,把他的脖子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血喷得老高,溅在旁边的枯草上,把枯草染成了暗红色。他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脸上带疤的兵卒算厉害点的,他刚才真砍中了一匹马的腿——马腿被砍出了个口子,血顺着马腿往下流。那马疼得乱蹦,背上的明军骑兵差点掉下来。可没等他再补一刀,旁边冲过来两个明军骑兵,一个用槊把他逼开,一个去安抚战马。
马上骑兵从马背上跳下来,转身就朝带疤兵卒冲过去。带疤兵卒举着刀迎上去,可刚交手,就被明军骑兵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他弯下腰,明军骑兵手里的短刀顺势就抹了他的脖子。
高个朝鲜兵又挨了一下——这次是槊杆砸在背上,他往前扑了个狗啃泥,嘴里全是土和血。他挣扎着爬起来,回头一看,心里凉得像冰——刚才站成一排的十几个人,现在只剩他一个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没了头,血顺着土坎往下流,把冻土都浸软了,踩上去“咕叽”响。那几匹朝鲜战马,有的被砍倒了,有的被明军骑兵牵走了,只有那匹瘸腿的马,还站在原地,低低地嘶鸣着,不敢动。
“还打吗?”
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高个朝鲜兵抬头,看见刚才那个最前头的明军骑兵,已经下了马,手里拿着长槊,站在他面前。
这骑兵比他高半个头,鳞甲上沾了点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面罩摘下来了,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下巴上有道浅疤,眼神还是那么冷,看着他,像看一只快死的野兽。
高个朝鲜兵吐了口嘴里的血沫,扶着旁边的土坎,慢慢站直了。他的胳膊疼得抬不起来,只能用一只手攥着刀,刀尖还是朝前:“打. . . . . .为什么不打. . . . .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嗓子都像被砂纸磨过。
明军骑兵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把长槊往前递了递,槊尖离高个朝鲜兵的胸口只有一尺远:“刚才你喊着‘宁肯站着死’,我敬你是条汉子。现在投降,我不杀你,给你条活路。”
“活路?”高个朝鲜兵笑了,笑得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就有血沫从嘴角流出来,“你们明军打过来,占我们的城,杀我们的人. . . . . .这叫活路?我爹死在倭寇手里,我也绝对不做孬种!”他突然往前一扑,手里的刀对着明军骑兵的肚子就扎了过去——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可他不想投降,不想像条狗似的被人饶命。
明军骑兵眼神一冷,手腕一翻,长槊往后一缩,又往前一送。“噗嗤”一声,槊尖精准地扎进了高个朝鲜兵的胸口,从后背穿了出来。
高个朝鲜兵的动作停住了,刀从手里掉在地上,“当啷”一声,在寂静的荒塬上显得格外响。他低头看了看扎在自己胸口的槊,又抬头看了看明军骑兵,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只喷出了一口血雾。
明军骑兵把槊往后一抽,高个朝鲜兵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盯着铅灰色的天空。风又刮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血沫和枯草,打在明军骑兵的甲胄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远处,剩下的明军骑兵已经收拢了队列,有人在检查地上的尸体,有人在清理兵器上的血。
刚才那个踹死矮胖兵卒的明军骑兵,正弯腰从矮胖兵卒的尸体上解下那半截断枪——枪杆是硬木做的,虽然没了枪头,却还结实,能当临时的马杖用。他把断枪往马背上一挂,抬头看见带头的骑兵正站在高个朝鲜兵的尸体旁,便勒着马走了过去,隔着几步远喊了一声:“把总,都清干净了,十八个,没活口。”
带头的明军骑兵——也就是他口中的把总,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尸体,高个朝鲜兵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铅灰色的云,像两团化不开的死气。他抬手,用槊杆轻轻拨了拨那具尸体的脸,让那双眼睛闭了上,声音没什么起伏:“别漏了,搜搜身上有没有令牌、文书,回头报上去,算军功。”
“晓得了。”那骑兵应了一声,翻身下马,从腰间摸出个布巾子,垫在手上,蹲下身去翻检尸体。先摸了摸矮胖兵卒的胸口,甲胄里空荡荡的,只有个磨破了边的布囊,倒出来一看,是半块干硬的粟米饼,还有个用麻绳系着的小铜铃——许是家里孩子给的念想。
他皱了皱眉,把铜铃塞回布囊,又去摸那个脸上带疤的兵卒,这人腰间挂着个皮质的刀鞘,鞘是空的,刀早掉在旁边的血地里了,鞘上用烧红的烙铁烫了个“李”字,是个记号。
风还在刮,比刚才更冷了些。刚才被高个朝鲜兵扎伤马腿的那个明军骑兵,正牵着自己的马,站在土坎边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