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明白一下这四个字带来的莫大安心感。
黎问音和尉迟权在成长过程中极少遇到可以依靠的长辈,欺负他们的长辈倒是不少,两人唯一共同的好心师长还是不太正经的巫鸦老师,他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
萧语蛇没由着他们继续发愣,勒令他们速去按原计划继续今天的学习,就连尉迟权释放出来的黑魔力球球,萧语蛇都说不用他管,放着就行。
两个人就像挨了训的小学生,低头仔细地捣鼓自己的事去了。
按计划,黎问音今晚得完成这学期的十大主要魔药中剩下的六个,一回生二回熟,今晚她的速度比昨天快很多,准确率也高,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掉了。
一看时间才三点,黎问音拾起深水呼吸魔药的观察笔记,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开始尝试复刻。
犹豫着,黎问音抬眸去看萧语蛇。
萧语蛇自己给自己编了个藤椅,放在阳台处月光照耀到的地方,很是闲时优雅地半躺着看书。
过去几日,萧语蛇无时无刻不在光明正大地听自己的心声,从来没改过,并且时机一到,立刻过来命令黎问音做下一步。
黎问音背完魔法史课本,她就让她记背黑魔力基础理论,黎问音记背完基础理论,她就要她补魔药,黎问音正补着魔药,她中途打断,让她去睡觉。
可以说萧语蛇是时时刻刻都在监督着黎问音的状态的,黎问音刚完成上一件事,萧语蛇就带着下一个命令过来了。
所以,萧语蛇现在应该也知道,黎问音完成了计划中的魔药制作。
那么接下来做什么呢?黎问音想去复刻深水呼吸魔药,萧语蛇让吗?还是说和昨天一样,现在去睡觉?
黎问音胡思乱想着,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搭上了自己的脑袋。
黎问音吓了一跳,定眼一看,阳台上倚在藤椅里晒月光的小黑蛇不见了,萧语变幻回了人型,正站在自己斜后方低眸看着自己。
她的手和蛇一样没什么温度,凉得人一激灵,眸色很淡,像笼罩着一层薄雾,眉宇神色也都淡淡的,让人猜不透情绪,仿佛任何事都惊不起她任何波澜,她漠视着一切,或者说平视着一切,无轻蔑,无傲慢。
小黑蛇看久了,萧语忽然变回人型让黎问音有些措手不及,黎问音没来由地慌张了起来,紧着心,小心翼翼地瞥她。
萧语问:“你开始对我感到依赖了吗?”
黎问音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
黎问音憋红了脸,恍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萧语逼迫命令着自己行事,早早转变成了自己主动想要去按着她的命令来,甚至在期待萧语对自己的下一步命令。
或许早在某一个瞬间,黎问音就已经折服于萧语的强大,满心满眼地钦佩她浩瀚的学识,以及依赖萧语那无比令人安心的可靠感。
这件事被萧语亲口戳破让黎问音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为情,她羞愤地抿紧了唇,别过脸去不看她,在心中暗骂自己没骨气,这么快就心服口服了,明明几天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想要揍她。
萧语的手没有放下去。
反之,她变本加厉,摁住黎问音的脑袋进行一顿搓揉,硬是把黎问音原本就翘起的小鸟窝头发揉成了一个大型运动会级别的鸟巢。
黎问音顶着一脑袋问号去看她。
萧语却说:“看来我的手掌心有催熟的魔力。”
只是轻轻按下去,黎问音的脑袋就变成了一颗红果,越揉,她脸红的越深。
一听这话,黎问音的脸蛋更红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愤至极的。
看来萧语说的话也有催熟的魔力。
黎问音明白了。
这人完全是在逗自己玩儿。
——
黎问音那些胡思乱想和紧张慌乱被萧语这么一闹,立刻烟消云散了,她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硬气起来,直接说:“萧女士,我完成了本学期的十个主要魔药。”
萧语漫不经心地轻轻垂眸,这就算表示她听到了,手没停,还在揉黎问音的脑袋。
黎问音感觉自己这些天连天熬夜,经不起她这脱发折腾了,扭着头躲开,问萧语现在是在做什么。
躲开后,黎问音瞅见了萧语轻轻顿住,在思考的神情。
那一瞬间,黎问音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萧语在想什么。
萧语在纳闷催熟魔力怎么不管用了,黎问音的脸蛋怎么不红了。
黎问音:“......”
真的好莫名其妙啊这个人。
——
搓完了黎问音脑袋上的大型运动会级别的鸟巢工程,萧语的身影就开始缩小了,摇身一变,又成了那条小黑蛇。
黎问音一头雾水地疑惑,那她这一出是为啥啊,专门变回人用人手来揉她的头是吗,是嫌蛇身捏出来的黑色小手太小了不够玩的?
“萧女士,”黎问音这次直接问了,“我接下来做什么?是按照我的想法尝试去复刻深水呼吸魔药,还是预习下学期的魔药?或者补习别的学科?去睡觉?”
萧语蛇一个闪身又回到了藤椅上,拿起看到一半的书:“随便。”
“......”黎问音有点莫名的郁闷。
好,行,随便,那黎问音就随便了。
她搬了个小凳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萧语蛇旁边,抽走了她手中的书,夹了个书签放在旁边,而后双手支在大腿上捧起脸,认真地问她:
“萧女士,从我们在废校院里发现你后,你一直在帮助我们,虽然过程有点曲折,您不太坦诚地又是威逼又是命令,但是我渐渐深刻意识到了,你所做的目前都是在帮助我们。”
萧语蛇默默地凝望被抽走的书。
有进步了,今儿还给她夹了书签。
“为什么呢?”黎问音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如果黎问音长了毛绒耳朵尾巴,此刻一定都是立起来摇晃的。
黎问音:“是出于太无聊的随手而为?感觉有意思?还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得到什么?这我就不太明白了,你又会有什么想得到的呢?”
萧语蛇翻了个身,懒得回答什么:“你继续装傻,乖乖等着我下一步命令就可以了。”
“我不愿意稀里糊涂地装傻了。”
黎问音搬着板凳,挪到另一边,再次直视她的眼睛。
“我很好奇,想知道你的想法。”
萧语蛇无奈看着她,小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开口:“你把那边那个一直在偷听的人也叫过来吧。”
一直在偷听的人?
黎问音昂起脑袋一看,只见尉迟权手持着电棒,正背对着自己,电击电棒上串起的几颗怯懦球,进行电力测试。
怯懦球瑟瑟发抖蛄蛹着要跑,尉迟权的背影透露着一点心虚僵硬。
“尉迟又又,”黎问音心领神会,喊他,“过来,叫你呢。”
“......”尉迟权转过身,温和而又无奈地持着电棒起身,“我?我又不是偷听的人。”
“好了这会儿就别装了,我正努力想和萧女士沟通呢,”黎问音新找了个小凳子,“来,你也坐。”
尉迟权佯装无事发生地坐下了。
四只眼睛同时注视着藤椅上的萧语蛇。
萧语蛇立起上半身,平淡地看向他们:“你们两个都没有母亲。”
黎问音、尉迟权:“......”
黎问音、尉迟权:“?”
“嗯?”黎问音悄悄用手肘怼了怼旁边的尉迟权,“这是在骂人还是......?”
“应该不是在骂人吧?”很擅长察言观色的尉迟权小声回答,然后礼貌笑笑,“虽然很遗憾也很不可思议,但我确实父母双全身体健康。”
“嗯对,”黎问音也跟着回答,“我也有一对继父继母。”
对于他们两个那两对爸妈,萧语蛇懒得说什么。
她只将蛇尾蜷起,随意地往边上一搭。
“正好,我只有一个儿子。”
——
白天,校方果不其然派人来找理由搜查学生会和学生会一些成员的宿舍了。
那些人胸口戴着徽章,手里持着未知的魔器,不客气地板着脸,不由言说就进来查探。
对此,学生会成员们自然是感到很不满的,纷纷瞪眼咂舌,很抗拒这群人越界的行为。
但很意外的是,作为学生会会长的尉迟权,却很惊奇地并未阻拦他们。
他由着他们拿着魔器扫来扫去,也让他们进入自己的公寓,甚至还笑吟吟礼节周到地接送,亲眼看着他们到处查找,又亲眼目睹他们一个个什么都没查到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黎问音跟了半路,在跟着他们进入尉迟权公寓时,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心脏直接骤停了。
因为她看见,在尉迟权公寓内,满地乱蹦的黑魔力球球,仓库里堆放的魔草材料,就那样赤条条地摆着面儿上,根本就没收拾,没隐藏,完全就是在自爆。
那一刻黎问音吓得脸都白了几分,都在怀疑萧语蛇怕不是要耍她个大的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
在黎问音眼里,她是能清晰地看见那些东西的,但是在被派来搜查的人眼里,那些东西就跟不存在一般,他们视若无睹,对此没有分毫察觉。
黎问音看着他们拿着魔器东看看西看看,扫了一大圈,却什么都没发现,不甘心地找了好几遍,愣是什么都没有。
黎问音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看着这群人一脸坚定地来,又看着他们垂头丧气咬牙不甘心地走,彻底放心了。
等他们搜查完,尉迟权及其学生会才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他们去找了校方,礼貌而又犀利地指责校方这次冒昧的越界查探,嘲讽他们自己抓不住贼就疑神疑鬼,看谁都是贼,怕不是贼喊抓贼。
他们还明里暗里讽刺校方没用,连自己的魔草田都护不住,教授老师们自己的利益不提,牵连了多少无辜学生的课业被迫停滞,听说还有几位老师忙着看守自己的魔草田,连课都翘了,更是荒谬。
尉迟权心态非常稳,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毕竟贼是萧语,萧语也确实不是学生会的啊,有什么问题。
萧语蛇则更是一点道德负担都没有。
她盘在黎问音的肩上,别说表现出一点点慌乱了,连目光都懒得分给其他人一点。
黎问音余光轻轻地瞥着她,在想她昨晚说的话。
——
在萧语的眼里,黎问音是什么样的呢。
来自未来,披着明日的朝露,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天赋,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是谁,战战兢兢地颤抖,小脸被自己吓得惨白如纸。
而这样莫大的生理性的恐惧,居然被好奇心给战胜了。
她一边极度畏惧着自己,又一边试着向自己靠近,生涩地试探,哆嗦沙哑着嗓音提问,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鼓着她壮着胆子和自己同坐在一张餐桌旁。
明明她几乎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害怕,生理性地抗拒和自己靠的太近。
最让萧语感到有意思的。
是黎问音懂自己的魔王论。
当然,这一次萧语又唬了黎问音一次,她嘴上说着她不读她的心了,实则读心没停过。
萧语发现。
一个来自未来,第一次见自己的女孩,所处年代、能力、年龄经历都相差甚远,她却居然瞬间明白了自己随口一提的魔王论是什么。
不愧是身负着自己的天赋,由将来的自己亲手挑中选来接替自己的新魔王。
萧语的确很容易感到无聊。
于是,她向黎问音伸出了手,随着她一起去往她的时代,看看,拥有黎问音这位新魔王的新时代,是否还如同预知的未来中描述的那么无趣。
世界很无趣。
但有人很有趣。
——
萧语做事从来不顾及后果,也不在乎其他人感受,更不受任何道德的禁锢。
正如同她毫无负担地杀完了莫观的全家后,能轻松随意地直接收养莫观做儿子一样。
萧语在看见黎问音没多久后,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就在想。
这个小孩,继承了我的天赋,和我一样对新事物好奇,完全就是我的女儿。
嗯,抢过来做我的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