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元提醒了一声，朱颜也注意到了逐渐往黑暗里开过去的外国车，于是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悄悄跟了上去。
这个方向是往郊区而去的，而郊区那边除了一些当地的民房跟工厂，也就是属于万璞玉私产的那处私人医院最显眼了。
这个节骨眼上，对于跟国外相关的细节，不可能不挑动他们那根及敏感的神经。
不过这辆车越走越偏，似乎并不像是去医院的。
可这个方向的话……一俩外国车为什么大半夜要去附近的村子？正月十五回国探亲吗？
祝元想到那个外国壮汉胡子拉碴的样子，心说他跟国内能有个鸡毛关系？
要么就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跟意图，其实是在故意躲着。
祝元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于是轻拍了朱颜的肩膀一下，
“别跟了，抄了他吧，他估计是已经发现我们了。”
“我看也是……但是他们又实在可疑。”
朱颜不远不近的跟着，不太想就这么放弃追踪。
“那人你也看到了，彪形大汉一个，我们惹不起，”
祝元咬住后槽牙，还是下了决定，
“而且这车上还不一定有几个他这样的人，估计他们徒手就能锤死我们，”
“我不想再带着谁去冒险了，咱们走。”
他如此，朱颜自然不能再坚持，把方向盘打转，一脚油门从前车侧面超车出去，像是他们本来就要这么走一样。
外国车倒也没再有什么动作，依旧按照它之前的路线驶进了黑暗中，看样子真的是奔着周围的村子去了。
他们两个势单力薄，没法直接抗衡，也没机会继续跟下去，但不代表对这辆奇怪的外国车就视而不见。
祝元记下来对方临时车牌上的信息，还有豪车的牌子，发给了云调，让他看看能不能安排道阳观去调查一下。
按照万璞玉的安排，在他过身后，道阳观的下一任当家就是云调，也不知道道阳观的那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们会不会承认他。
毕竟就连万璞玉这么强势的人都没把权柄全部握在手里。
云调虽然沾着一个“云玉师兄亲儿子”的名头，但别忘了云玉还在的时候就摘了名字前面的“万”字，他都不是道阳观的人了，更别说从没在道阳观生活过一天的云调。
有人想借此弄些名堂，绝对能掀起些风浪来。
不过看云调明天要跟他们回道阳观的意思，也许他的处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万璞玉以及老万道长还在世的时候应该努力给他铺路了。
小方，山家父子，还有这会儿出现的罗师兄，都是万璞玉准备好的人手。
他们能对万璞玉死心塌地，就同样能对云调肝脑涂地。
尤其是寡言少语的小方，不管服不服云调，都会看死人的面子。
云调一直没有回消息，祝元捏着手机叹了口气，这会儿心里还是不断浮现出万璞玉从前的点点滴滴。
好歹也是过命的朋友了，不，应该说是亲友，你还没带我去见识见识你的道阳观嘞……
回到酒店的时候，窗外竟然下起了蒙蒙雨，北方这种时节下雨可比较稀罕，尤其是这种丝丝缕缕如斩不断般的小雨。
细小却连绵不断的小雨像是一场如泣如诉的哀哭，淅淅沥沥了一整夜，打灭了视线里摇摇晃晃的灯火。
祝元感觉脑袋两侧疼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更恍惚了。
他第二天早上是被云调从地板上拖起来的，得亏酒店房间里有厚厚的地毯，要不然这一晚上过去，这两天顺便也能把他的丧事办了。
朱颜也是一大早就来敲他门想叫他一起去吃早饭，但无论怎么敲门都没人开。
心里担心不已，但又顾忌他也许只是睡熟了，男女有别又不好直接进去。
好在正焦急的时候云调回来了，就能请他帮忙。
云调没惯着他是不是睡得正香，直接从酒店前台要了一张房卡，刷卡踹门进去，这才救了他一条小命。
“今天送万璞玉回去，你就别见了。”
云调把发高烧的他拖回医院急诊室打吊瓶，短暂陪在他身边喘口气儿时说。
“这么说，你本来是想让我去见一面的？”
祝元热烘烘的脑子里抓住了一丝清明，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清明，
“我没事儿，我可以去……”
他挣扎着要起来，云调直接把他摁回躺椅上。
“快歇着吧您嘞。”
从认识到现在，云调很少对他动粗，所以他混沌的脑子好像现在才明白云调也挺大劲儿的，起码浑身软绵绵的他是反抗不了。
“罗师兄来看过去，说你昨天夜里回来的时候撞了空门，”
“你出生就遭难，是个身弱之人，本来就不宜见丧见棺，”
“昨晚又来了这么一遭，所以今天不能让你去见。”
“什么意思？”
祝元思绪糊糊涂涂，抬杠倒是上赶着一句又一句，
“就说了昨晚撞了鬼，今天见丧事还会见鬼呗？”
“见鬼又怎么了！那是万璞玉啊，那是小师叔啊，见他的鬼又怎么着么？”
“他就算变成了鬼，又会把我怎么样吗！”
他激动地胡乱喊起来，引得急诊室里好多人侧目看过来。
云调无奈极了，真想一拳打晕他算了，但理智又不让他跟一个撞鬼发烧的人计较，只能咬着牙威胁他，
“我倒是真想他能化成鬼来捶你一顿，让你清醒清醒！”
祝元大概真是控制不住神志跟情绪，自己吼完又一副委屈要哭的样子，嗓子里哼哼着艰难吐口，
“我想他……”
一句胡话，像是在云调心口上打了一拳。
他捂了一下眼睛，把自己的情绪先控制住，
“祝元，别折磨我了行吗，算我求你了，”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
“我已经没有他了，我只有你了，”
“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亲人，我们能不能互相当做亲人？”
祝元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苦涩的棉絮，但脑袋反而真的被云调骂醒了。
他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了云调红掉的眼眶，随着几下艰难的一呼一吸，最终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万璞玉死了，有人要被折磨成下一个他。
这就是他们围绕黄泉宝书展开的，该死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