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默哀结束，接下来就是遗体告别了。
协会是这么安排的，一开始是由在场地位相对较高的人单个进行绕棺告别。
再往后就是由一些相较起来亲近的势力代表人几个为一批，集体去告别。
这样能尽可能的节省时间，要不然今天到场这么多人，就算开场没有司仪跟钟莱明的致辞，一个一个跟遗体告别下去，那大家就不用吃午饭了，能赶上晚饭就不错。
今天到场的宾客都是协会提前统计安排过的，这个进行遗体告别的顺序，以及谁跟谁放在一批一起，不会产生矛盾，看起来很合理，这都是专门安排过的。
按照规矩，排在最前面的应该是逝者家属，从最亲近的家属开始。
但季学岚没有家属，协会给他操办葬礼，那协会就是他的家属了。
所以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协会目前地位最高的人，那自然就是唐高飞了。
有几个一开始不在灵堂的伙计进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大概十六英寸笔记本电脑这么大的扁盒子，上着亮晶晶的黑漆，乍一看跟钢琴一个质感的，显得很贵。
扁盒子打开，里面摆着一排用来哀悼的白菊花，新鲜的仿佛还在滴水，一看就是刚才鲜花店订的。
唐高飞过去拿了一朵，举着鲜花绕棺材走了一圈，然后对棺头方向鞠了一躬，然后把白菊花放在提前准备好的，棺材周围一圈用来放鲜花的矮托盘上。
唐高飞是协会的第一人，在他之后，就是二把手钟莱明。
这老家伙，熬了这么多年，似乎是终于熬来了他的时代，心情很激动，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在别人葬礼上这么话多。
他也过去拿起了一支鲜花，跟刚才唐高飞做的是一样的流程。
只不过钟莱明就是那种戏多的人，他可不会就简单绕一圈鞠个躬，而是步伐非常缓慢，一边绕棺走一边抹着眼泪。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抹出来眼泪来，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挺感谢季学岚把自己一家作到这种地步，完美的给他让位了。
钟莱明的表演正好到位，略微哼哼了几声，念叨了几句惋惜的话，正好感情流露的自然不显做作。
但如果知道事情内幕的话，就觉得他这一出表演好笑了。
一是清楚季学岚跟协会之间发生了什么，季学岚的消亡对钟莱明意味着什么。
二是清楚这具看上去精美的棺材其实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告别也就只是告别了一具空棺材。
而这一点，钟莱明作为操持葬礼大部分流程的人，他还不清楚么？
死人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所有的行为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钟莱明之后，协会剩下的一些老板就从四人一批开始，最后变成六人一批，分批去给“遗体”告别。
这些人就没钟莱明这么多戏了，按照流程很快就办完了。
协会的人对于季学岚肯定是比其他人更熟悉的，就算是不心痛，但面对这位曾经的同僚，内心肯定是有些唏嘘的。
齐刷刷的冲空棺材跟后面挂着的遗像照片鞠了一躬，也算是正式送走了这位曾经也在道上抖落起来，风光过的大老板。
在这一行混，此一时彼一时的时间非常快，不到一年多以前，季学岚还是一个能给道上老厂牌道阳观拍拍版的存在。
现在，已经到了全家都不复存在的地步。
有时候人心里的唏嘘，也不只是在心虚别人。
也许应该叫这种感觉为唇亡齿寒，也许应该说以人为鉴。
随便吧，反正现在祝元想到的只是，不管什么人都会有这一遭。
协会的人作为家属，遗体告别完之后，就轮到了其他宾客。
祝元本来以为在场的势力中，最先登场的应该是道阳观，但唐高飞出手，先把他请了过来。
他想了一下，倒也很快明白了。
虽然道阳观的势力是在场最大的，但毕竟道阳观来的只是一个分部的主事人，而祝家来的是他这个“当家”。
祝家的势力已经见仁见智了，但谁让有道阳观这个“老牌”兄弟一直在帮他支撑着呢？
面子上，还是他小祝少爷的脸面更大。
这种场合倒也用不着推辞，祝元就在唐高飞的指引下往前一步。
捧盒子的伙计们再次打开一批新的扁盒子，里面同样是新鲜的要命的鲜花，只不过这次是黄菊花了。
到时候摆放在棺材周围，白的黄的错落的摆开一圈，要比单一一种颜色更好看。
这场葬礼到处都是“面子工程”，一切都是为了好看，两种意义上的好看。
祝元拿起一支黄菊花，去棺材边儿上转了一圈，鞠了一躬，准备把手里的鲜花放下。
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跟摆在灵堂中央的，季学岚的遗像对视上。
那张黑白的脸就这么平静的面对着他，因为画面被做成黑白，所以显得他略微鼓出来的眼珠更加的黑白分明。
季学岚的浓黑的眼仁看着他，就好像在说，
“人人都会有这一天。”
祝元突然想到，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平静的季学岚。
这个人一生活的太造作，最终果然还是把自己以及自己重视的人都作进去了。
祝元躲开了他的眼仁，把手里的鲜花放下，平静的离开，给其他人让位。
在他之后，果然就是罗师兄过去。
按照顺序，一批批的人祭奠过之后，时间正好在合适吃午饭的时间。
看来钟莱明也不是为了加戏在多讲话，这个时间是安排好的，他们看来之前彩排过，也许不止一次。
协会在附近酒楼安排了席面，这场葬礼最终来到大家都会觉得最有用的部分，也就是吃席。
协会的一些人跟伙计招呼着一批批的从灵堂离开，就像是两个多小时前把这些人一批批的迎接过来。
这种活用不着唐高飞这个会长亲自来干，但他肯定也不能走在宾客之前。
于是祝元略一张望，就在走廊里找到了正在跟人说客套话的他。
祝元跟罗师兄简单交代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山岚走向唐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