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以蛮制蛮（二合一）
在师长敬佩军长时。
五十多公里外的地方，军长伍平看着近期的蛮人情报，一个人站在一个被当成靶场的山头顶上，心里心思翻涌。
远处的山林内升起了一丝炊烟。
他知道，那是附近的一个蛮人部落驻地，在和大秦进行了一些交易买到东西后，他们也开始讲究起生活品质了。
至少开始全面吃熟食了……
大王的想法，很正确、很了不起。
却也让他有些迷茫。
以蛮制蛮？
作为一军之长、一个期望军功的大秦少将，哪怕这只是一场为了练兵和实验武器发起的小规模战争，他本来也不想干这种事的。
如果留着蛮人，那我的将星怎么办？
可上半年打了两个月，虽然秦军依旧能靠着强大的战力推进，但实在是投入和收获不成正比。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等自己的部队疲惫了，再把其他野战军调过来，让他们也练练兵就行了。
异族不就是用来刷经验的吗？
但王宫的一封密信打乱了他的想法。
大秦以追剿楚国余孽——滇国为由，向蛮人借道；但由于蛮人部落分散、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秦军怕有蛮人部落断自己后路，为了安全才在之前以战争作为威慑。
只要蛮人愿意和秦人达成和平共处原则，那大秦就不对他们动兵。
不仅不对他们动兵，还可以和他们进行交易，山货、皮毛、奴隶，只要你能给出有价值的东西，大秦的商品你都可以买。
和平共处、互不干涉、互惠互利。
但大秦有一个额外条件。
由于蛮人部落不管强大与否，部落首领的权力都极大，部落内的贫富差距也很大。
如果有蛮人自己以私人身份来交易市场和大秦做生意，各部落首领不能抢夺他们的，不然大秦就杀掉那个首领让部落内的人自己换个仁慈的上来。
这是能最大程度保证蛮人权贵阶级和平民阶级利益的方式。
至于说为何不像对待匈奴一样把他们权贵抓走。
一是大秦没那功夫给蛮人这么做，毕竟干掉了权贵还要想办法派人来治理，我中原的事都没完还照顾你们？
二是此次的主角终究是军队，也算试探一种温和的侵……攻略方式，还需要蛮人流血打仗，可不能让他们闲下来或者安稳下来。
为了显示大秦的诚意。
对之前投降大秦的一些部落，秦人以赊账的方式免费给了他们一些生活物资，甚至还有一些在中原早已普及、在蛮人那却算先进的农业技术。
与此同时，还调来了一些犯了事、有家庭牵挂的文人，若有部落想学习秦人语言和文字，这些先生也可以免费去教——对蛮人来说是免费，对这些文人来说，只是在执行发配任务而已。
一边是会让他们死相凄惨的秦军。
一边是秦王释放出的和平共处的善意。
这个前提下，有了‘借道攻伐滇国’的借口，蛮人部落倒戈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而且在见识到大秦真的可以卖给他们除武器之外的所有民用物品，加上大秦也说到做到、确实没有干涉他们后，大秦的威胁程度速度下降，大秦的美名也开始朝着其他西南夷部落传播。
由于道路不便，为了更方便军队行动，也为了让秦国商品能更快速的运到这里，在秦军的主导下，各部落都不同程度的开始修整道路。
当然，用的不是他们自己的人，而是从别的部落抓来的奴隶。
反正也是要卖给大秦的，卖之前废物利用一下。
而秦国不问奴隶来源。
有时候，秦军由于任务需要、却又不希望士兵去修路的话，也会以雇佣的方式让蛮人部落帮忙修路，只要符合秦军要求，雇佣的价格绝对良心——钱、物资都可以。
可西南夷毕竟地广人稀、部落数量也多，于是往往是十几个部落共享一个交易市场。
然后问题就来了。
由于路途遥远，秦国商品运来的数量又有些不够供应所有蛮人部落，且秦王以仁义，考虑到蛮人们日子困苦，禁止秦国商人加价，必须要以低价卖给他们。
所以在交易市场，各部落都有各自的身份证明，每到一批货物，就按照顺序先后供应。
当然，有办法更快买到，那就是去看秦军有没有。
秦军的物资运输和商人的物资运输是分开的，如果秦军同意，可以匀出一些生活物资给你们。
可怎么让秦军同意……这就是蛮人们要想的办法了。
打是不可能的，打不过。
那就只能帮助秦军了，要么替他们修路，要么……出兵。
反正秦军又不是打他们，也从未强求过他们征战，只是哪个部落急需物资想讨好秦军了，那就出兵执行几个任务。
如果不需要，各部落的人依旧各过各的，采药售卖或者研究秦人给他们的农业技术。
然而人心啊，永远都是填不满的。
在那些读书人口中，秦国的生活很是美好，看他们卖过来的那些东西就知道，秦国绝对强盛无比——能不美好吗？他们都是一些犯事的官员贵族，本身就是人上人……
而现在，你可以享受到那些东西。
如果你是部落中的大人物，你会怎么办？
爱民？
可拉倒吧，我可不是秦王那种傻子，蛮人多的是，他们也配叫民？
与其爱惜部落中的贱民奴隶们，还不如让他们去为秦军卖命，好让我们这些部落中的大人物用上好东西呢！
于是现在，哪怕秦国的和平共处原则已经被蛮人们知道，可在秦军已经涉足的三四百里地的广大区域内，每天都有接近一半的蛮人都在为秦军做事。
秦国真的对西南地区供应不足吗？
别逗了，真要运送，秦国可以在一个月之内调集足够他们使用一年的物资过来。
但……凭什么？
这里终究只是西南夷，国内都还有很多百姓都没用上呢；而且货物不短缺，怎么调动蛮人的积极性？
现在秦军是只有一万多人，算上其他商人、后勤加起来，也才四万多人。
可只要伍平一声令下，他随时可以调集十万蛮兵。
现在打仗，秦军先用炮轰一遍，然后直接让蛮兵冲锋，正好他们也喜欢抓其他人当奴隶为自己获利，双方各取所需。
对这个战局，他很有信心。
但战局折射出来的事，却让他感到无比迷茫。
诚然，这种方法有些不厚道，也背离了练兵的初衷，只剩下试验武器了。
卖给他们的东西中，大部分也完全是他们生产不出来的，纯粹就是对西南夷进行商品倾销、同时让他们为大秦卖命。
可换个角度，这种方法实实在在的给这些地区的蛮人带来了秦国的先进技术，让原本只有靠近秦国边境的少部分熟蛮才知道文明和礼仪、拓展到了其他地方的生蛮部落。（古时为区分蛮夷的文明程度，一些与汉人杂居或交往密切相对文明的蛮人叫熟蛮，没开化地区的野蛮之人叫生蛮。）
秦国宛如一个好好先生，只是让蛮人付出了一些力气和少部分生命，就给他们带来了文明之光。
当然，未来的某一天，这里一定会成为秦土，如今只不过是一种温和的吞并。
这种攻略方式见效很快，短短几个月就让数十万蛮人对秦国心生好感、能给秦军卖命。
但这种方式，让他想到了自己家族的遭遇。
同样是以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同样是慢刀子和表面正义的借口，西南夷在不知不觉中会被秦国同化、吞并，那自己家族，是不是也会慢慢没落？
他又想到了之前被迫交出去的那些土地和人口，虽然那些确实不应该是自家的，可……
自古不都是这样的吗？
只是自古在如今的秦王和国师那好像没用……
自古吞并异族，都是打过去的，现在开始以做生意的方式了。
自古贵族隐匿田地人口藏私产，现在要被强交出去了。
会不会有一天，所有田地都得交出去？
“军长！”
身后，警卫团团长走了过来。
“后勤的张团长来信，又有几个蛮人部落请求去前线作战。”
“另外第一师探查发现，滇国国王带着军队已经越过大江，在江北岸和夜郎国等国军队汇合，距离充当前锋的第一师第二团只有二十多里，双方斥候已经交过手了。”
“兵力多少？装备如何？”伍平问道。
“滇国兵力大约三万，其余大约六万都是夜郎国这些蛮人国度的仆从兵，总兵力约10万左右，不排除滇国还有后续部队。”团长回复道：“装备上，大约一半军队带甲，包括三万滇国兵力和部分蛮人兵力，但只有少部分皮甲，大多都是一些竹甲和藤甲。”
伍平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这些甲在秦军面前毫无作用，一炮下去或者一排齐射过去，只要对方不是全身金属铠甲，否则只有变成尸体，穿了金甲也得重伤失去战斗力。
他烦恼的是，那些蛮人的铠甲在冷兵器对战时，效果确实挺好，至少在面对同样是蛮人的己方仆从兵时候很好。
让蛮人用人命去堆，可能引起蛮人反感。
要是能让他们也投降就好了……
……
“我还以为三国演义里说的是假的呢，没想到真有藤甲兵？还有竹甲兵？”
王宫广场边缘。
李缘和嬴政趁着今天是个艳阳天，乔装打扮出来晒太阳了。
当然，这只是借口，实际上嬴政是出来考察民情的。
虽然嘴上一直在和李缘说这话，但他一直都在一心二用的观察周围的百姓，试图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什么。
有时候，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就能够展现出很多东西。
听到嬴政对西南蛮夷的战略和传回来的情报，李缘居然有些时空错乱之感。
藤甲兵？
想必那位丞相也曾烦恼过吧……
“最开始打时，秦军将士在此事上吃了大苦头。”
嬴政起身，拉着他朝着国师府广场那边走去，低声说着。
由于那些藤甲和竹甲的颜色很容易在丛林中隐藏，一些蛮人又额外搞了一些树枝、草条等覆盖在身上，那隐藏得简直天衣无缝。
秦军的作战伤亡几乎都是被蛮人用这种方式偷袭得来的。
后来秦军训练了一些军犬，才在此事上好转。
再后来就是转变态度、用以蛮制蛮的方式以仆从军开路了。
现在的西南夷战争，已经脱离了最开始的练兵初衷，除了实验武器外，就只剩下对军纪的考验了。
这也是秦军改革的重点之一，是嬴政自听李缘说起后世军队的模样后一直想干的事。
只是对此，李缘依旧不看好。
两人边交谈边走着，直到在国师府广场边缘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一个摆摊的人。
摆摊？
卖书？
摊贩似乎是刚在这里坐下，当巡查的王宫士卒前来让他离开时，他很明显不乐意。
一个侍卫队长走了过来，准备直接没收他的书。
一看名字：
《秦王思想集》
《国师语录》
“……”
侍卫队长沉默了许久，又将书放下了。
原则上这里是不能卖东西、卖书的；但原则……
还能这么玩？
正当他犹豫时，身旁的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忽然笑出了声。
“你这人真有意思！”
女孩子走过来，指了指这个摊贩。
他身后，一个同行的男孩子也走了过来，眉眼间也带着笑意。
同时，侍卫感觉到周围一些隐晦的目光，军人的直觉告诉他，周围出现了许多危险分子，估计是这两个小孩的护卫……吧？
可能让他都感觉到威胁，这是不是不对劲？
“这是学宫新印刷出来的书本，你居然这么快就拿到了这么多，还想在这卖？你不觉得这不合适吗？”
面对这声质问，摊贩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看看能不能卖出去，集市上没几个认字的，这好一点。”
“那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女孩子不等他回答，接着说：“你这样一来，其他人也会来，慢慢的，这两个原本只是供人们散步的广场，就会人满为患、周围摊贩遍地。”
“然后人一多，大王和国师也就不会走这里了，因为除了大秦百姓和向往我们的六国百姓，其他贵族可都恨不得杀了他们，以前是没这个条件，但现在，你给他们创造了这个条件。”
“于是这里就又会成为之前和风武街一样的，只有王公贵族敢来的地方。”
“而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女孩子的话很轻。
周围的士卒眼神渐渐变得凶狠。
摊贩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