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对话，让玉热多听得云里雾里，作为完全不知状况的局外人，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搅和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
她本来做好了刀光剑影尸山血海的准备，但没人告诉她这好像有什么阴谋的成分啊！
即便如此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看着白玉蔷和那个神神秘秘的人交涉。
“这么说，你知道怎么用？”
那人说话的语气仍然十分平实，还有点漫不经心的冷静，然而玉热多却从中听出了一些紧张的味道。什么意思，白玉蔷手里的东西，难道真的那么厉害？可她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呢？
白玉蔷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所有表情都收了起来，像是忽然败兴，“嗯，不仅知道，而且只有我知道。给你看那份衣书上的碑文，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山公当年没做完的事情，可以继续做，不过陵园风水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都该往后稍稍，对吗，韦少卿。”
韦少卿？
玉热多听到这称呼愣了一下，这个人从进来开始，有人提过他叫什么吗？旋即她反应过来，“韦少卿”，似乎既不是一个名字，也不是一句黑话，“少卿”好像是个官职啊…
她忽然联想起另外一件事，她记起来苏令瑜这个名字她是在哪里听见过了。苏氏琉璃啊！并州和长安隔得不算远，长安城中时兴的风气时常隔一阵子就吹到并州来，白玉蔷记得长安苏氏琉璃烧制的琉璃把件是受过些权贵青睐的，并州有一段时间也卖这个，玉热多还买过一只琉璃小麒麟，也不知道是真货还是假货，后来听那琉璃贩子说，要知道买来的琉璃摆件是不是苏氏烧制的，只消看底部的鎏金印。
如果是真品，鎏金比较厚，结实浮凸，假货一般就是贴点儿金箔，一擦就掉。
而那鎏金印有两种，一种是苏氏老印，一种是苏氏少东家办的新店烧的，金印就是少东家的大名。
苏令瑜。
玉热多买的那只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的琉璃小麒麟把件，底部鎏金印写的就是苏令瑜！
只不过苏氏根基不厚，生意做得不大，虽然时兴过一阵，但很快也没什么人继续买了，尤其是新店那一批，虽然造型新奇漂亮，但显然不怎么迎合权贵的口味，烧了几批就不烧了，玉热多后来再买就没买着，她反正平日里也多话，就打听了几句，听说苏家完蛋了，跟司农少卿韦弘机贪腐案牵扯上了关系，阖府都被抄了个底朝天！
司农少卿韦弘机！
玉热多差点叫出来。这坐着的要是韦弘机，那山公是谁？！
天皇，天后？不不不，不会是天后，天后不是苏令瑜的靠山吗？那难道就是皇帝？
老天爷！
玉热多眼前一黑，她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可能不会活着出去了。
白玉蔷把这三个字念出来，也没管在场所有人的死活。要知道，哪怕是韦弘机带出来的这一队人，也不全都是知道他和山公的真实身份的。
面对白玉蔷的拆台，他现在否不否认都不太合适，于是索性只提他迫切想知道的那件事，“你如果知道，那你是已经试过了？”
“没有。”白玉蔷这两个字吐得轻快又果断，韦弘机却并不相信，他冷笑道：“你能忍得住？”
“如果不把它当作什么好东西，当然就可以忍住了，韦少卿，人活在这世上，能得到的快乐都是有限的，如果太贪心，往往得不偿失。但既然山公和韦少卿想要，我又恰好有，那不如就互换一下，各取所需。”
韦弘机立刻追问：“你想要什么？撤销对你的通缉？可以。”
他显得有些急迫，不知不觉，已让白玉蔷占取谈判的上风。
白玉蔷摇摇头，“不止，这么重的筹码，当然要换点值当的东西，这笔买卖才做得安心吧。我不光需要山公撤除对我的悬赏追杀，我还要整个并州绿林，今后就只有我一个头领。”
这话一说出来，连玉热多这个不懂道上的事的人都愣了一下。一个交城就很大了，整个并州，那得多大啊？一个人，管得过来吗？
韦弘机也笑了，“胃口太大，小心撑死你自己。”
“我要是被撑死了，少卿不就正好可以换掉我吗？”白玉蔷漠不关心，像在商量别人的升迁，也不管韦弘机答不答应，便把自己的筹码拿了出来，“我给少卿的那块蜡，是龙脂炼的长明蜡，那只死了的虫子，是真龙伴生之物，长生之秘，就在其中。虽然没人知道它究竟能不能让人长生不老，但像那条龙一样活个八九百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长生不老？！
玉热多觉得自己在做梦，这都不像是能在现实里出现的东西。
还有，什么蜡烛什么龙，什么虫？回忆起不久前看见苏令瑜时，她们匆忙的神色，难道在山中发生的就是这样奇之又奇的事？
韦弘机沉吟片刻，道：“可以，但你今天就要给我答复。”
“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的人去，但你要先宣布我的身份，手令也要给我。这事凶险，要很多人手，没点底气我不干。”
“可以。”
这板拍得利落，而后玉热多这个在此之前跟绿林完全没半点关系、连黑话都不会说一句的人，就见证了并州黑道一次翻天覆地的权力更迭。原先被清场出去的大小头领回到了这里，韦弘机宣布这个不容置疑的消息，从今往后，并州在山公之下，就只有白玉蔷一个大头领，其余头领地盘不变，但通通都要降一级，以后只是管事了。
在座的人，都是真刀真枪打拼到这个位置上的，没有哪个好相与。这种突如其来的夺权变天，他们当然不肯干休。
于是也就当场处理掉了几个不肯干休的人。
亲眼看见这种场面，玉热多脸都吓白了。
她这才知道，这刑堂内外，原来埋伏了那么多人，怎一个残杀了得。
白玉蔷甚至没有多用计谋，只拿着一份实实在在的筹码，就能让韦弘机帮她杀了那么多原本共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