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回来吗？
祁同伟放下筷子，考虑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回来了？”
“不知道。”目视着程度，祁同伟认真道：“走在当下，将来的事……谁又能知道呢。”
“那我呢？我能一起去吗？”程度现在的眸子，和白天的赵东来如出一辙。
期待满满。
“不行。”祁同伟斩钉截铁，“这去滇南是工作，不是旅游，哪能想带谁就带谁，那不乱套了。”
瞬间，程度失落了下来，好半天不知说什么。
孙连城犹豫了会，轻轻开口，“祁市长你去滇南……”
“公安厅长！”祁同伟目光在众人身上游走，“还有什么问的？可以一起问出来，毕竟过了今天，大家很难再聚一起了。”
话有些伤感，但是事实。
祁同伟当初来陕甘时，就是一种磨砺，如今磨砺结束，陕甘的旅途也算结束。
再想人这么齐聚一聚……很难。
大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时，胡平安举起了酒杯，“祁市长，恭喜你，又进一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先干了。”
说完，饮尽杯中酒。
“这才对嘛。”祁同伟也端起酒杯，“老同志的觉悟，就是比你们都高，问东问西，没一个恭喜的，怎么？我晋升，你们不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就是一时没法接受，但无论怎么说，晋升就是好事，来……祁市长，我敬你。”孙连程端起杯子。
“这还差不多。”放下杯子，祁同伟又点了一支烟，接着有些神秘道：
“忘了和你们说，我是双喜临门。”
“双喜？”胡平安嘬了嘬牙花，“难道……”
“没错。”祁同伟提高声音，“各位，我要做爹了！”
话音落下，众人皆一愣。
随后……脸上都缓缓地洋溢出暖暖的笑容。
张依雯端着可乐，站了起来，“祁市长，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恭喜！！”
“……”
众人都站了起来。
比起祁同伟的晋升，这个消息更让大家由衷开心。
火锅翻腾。
似乎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气氛，大家都没再提滇南的事。
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吃肉、玩笑。
不知不觉来到了十点。
老人家胡平安唯唯诺诺接了一个电话后，面向众人，露出一抹尴尬，“那个……你们继续，我得回去了。”
“老婆催了？”祁同伟坏笑。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临起身，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孩子想好叫什么了吗？”
“祁小凡。”
“小凡，小凡……”胡平安呢喃两声，接着竖起大拇指，“好名字。”
“那是自然。”
“嗯……”胡平安穿好外套，挥了挥手，“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
“还继续吗？”胡平安离开后，祁同伟看向其他人。
“差不多了。”孙连程也站了起来，接着走到祁同伟跟前，握住了他的手，“祁市长，一路顺风。”
“好。”
“都走了，我也走了。”程度扶着桌子，笑了笑，“今天的酒好，肉好，人也好，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了。”
祁同伟笑着摇头，“酒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你喝多了，一会儿别碰车，走回去，明白吗？”
“明白。”程度伸出手，轻轻在祁同伟肩头捶了一下，“你……永远都是我好大哥。”
“那就听大哥话，早点回去睡觉。”
程度没再说话，转过身，低着头，摆摆手，离开。
“你呢？”祁同伟看向张依雯，“要不要我让东来送你回去？”
“我又没喝酒，不用。”张依雯轻笑一声，随后似乎想起来什么，“那个……等过两天我想去一趟京城。”
“京城？去那干嘛？”
“找小艾姐姐啊，她都怀孕了，我肯定要去看看，毕竟……我们是姐妹儿。”
听着张依雯的话，祁同伟忽然就想起来一个人。
这个人曾经是钟小艾最好的姐妹儿。
如今，不在了。
“小张。”
“嗯。”
“如果可以，去京城时，多陪小艾几天，我想她现在应该很孤单。”
“孤单？”张依雯面露狐疑之色，“祁市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和你说了也无妨。”祁同伟思索片刻，“小艾一个朋友去世了，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这段时间，我也挺担心她的，你这次去京城，如果能多陪陪她，最好不过。”
“我也想啊。”张依雯有些为难，“可丁书记能批吗？”
“你打申请，他批条子，绝不会有意外。”
“真的？”
“对。”祁同伟又加了一句，“但你得告诉他，你去的地方是京城。”
“为什么？”
“只有加了这句话，丁书记才不会絮絮叨叨，甚至……还会让你多请几天假。”
“不会骗我吧？”
“我有骗过你吗？”祁同伟反问道。
“也对。”张依雯抬起眸子，“那我走了，你也……一路保重。”
“真不要东来送你？”
“不用。”张依雯深吸一口气，“走了，别送。”
原本热热闹闹的客厅，瞬间清冷了下来。
“祁市长，都走了，你呢。”赵东来开始收拾碗筷，以及桌上的残羹剩饭。
“我也该走了。”祁同伟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真快，都十一点了。”
“我送送你吧。”
“不用。”祁同伟来到门口，忽又转过身，“东来，今天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不辛苦。”赵东来咧着嘴，“祁市长，看来……我是唯一一个陪你去滇南的人……很荣幸。”
……
月明星稀。
走在安静的林荫路上，只有风声，以及犬吠声在夜间回荡。
陕甘的风不同于汉东，也不同于滇南，吹在脸上很干涩，很不舒服，让人忍不住就想把脑袋缩到衣领里。
今夜的风也不小。
从赵东来宿舍出来，祁同伟叼着烟，步子不急不缓。
说实话，在陕甘待了两年多，马上就要离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这里的肉夹馍。
舍不得这里的油泼面。
更舍不得这里的人。
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再舍不得，终归还要离开。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祁同伟停下脚步，猛然转头，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墙面转角。
“谁在那边，出来。”
说话间，祁同伟弯腰捡起一块砖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是我……”
侯亮平胖胖的身体，缓缓从墙面转角处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