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参谋听着米升的分析,低头看着他在地上不自觉的用木棍画出了一个粗略的云南轮廓,不由得微微一笑:“米委员,这向云南发展的事,您是考虑了许久了吧?”
“确实考虑了许久,你们来之前,我就在考虑了,时至今日,愈发的确定向云南发展是不得不做了……”米升点点头:“本部把应委员派去北方统一指挥北方诸省的工作,是因为白莲教的问题愈演愈烈,再不重视,以后我们就要面对一个统合完成的政教合一的政权,云南的情况也是一样,再不介入进去,要么养出一个努尔哈赤,要么就是全省大乱,更多百姓受难。”
“那些贫苦的百姓,能被当地土司当作农奴使用,成为他们的炮灰和助力,也能成为我们改造西南的基石,咱们以前是没余力往云南伸手,如今李本深的威胁消除了,没理由再眼看着当地百姓受苦、土司争抢逃民!”
那名参谋点点头,直起身子道:“既然如此,我等会就去跟老贺交代,让他先把小分队挑出来,等咱们在大定府的战事收尾,就遣派小分队进入云南展开前期的准备工作。”
“不急,转向云南发展之前,还有个问题要解决,否则咱们在云南发展的越好,这个问题就会越积越大,最后把所有人炸死!”米升却摇了摇头,抬头在远处大定府城外的红潮之中搜索着,一边冷声问道:“老俞,你觉得咱们贵州根据地里那些苗兵如何?”
“都是些好兵苗子,坚韧、肯吃苦,而且苗民苗兵听话老实,给了命令,只要遵守,就一定会执行到底..……”那名参谋微笑着评价道:“而且他们对本地的自然环境和本土气候很熟悉,拿来打游击,搞包抄,比咱们自己的弟兄用起来都顺手,山里头的草药他们都认识,缺医短药的时候全靠他们采草药来支撑,在这西南大山里如何机动、如何防瘴疫、如何找吃食、打猎,他们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还有,他们打起仗来也凶悍的很,有一股不要命的悍勇劲,与敌肉搏,往往都是你死我活、搏杀到最后一刻,顶着炮口往上冲,咱们的精锐都得犹豫一下,他们却能悍不畏死。”
米升笑了笑,在等着那名参谋说出“但是”两个字,而那名参谋确实也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但是吧,这些苗兵苗民也有几个很严重的问题,一个是抱团,针扎不入水泼不进,咱们把他们打散混编,各部之中的那些苗兵,却依旧只是和同族的人凑在一起,甚至是宁愿跨部队交流,也不愿和部队里的汉兵等其他民族的弟兄多说一句话。”
“然后是纪律性比较差,我之前说了,若是他们遵守命令,就一定会执行到底,但前提是他们得遵守…….大多数苗民苗兵对纪律规章的态度是想守就守、不想守就不守,处罚也没用,甚至于在战前,咱们的教导都得去找那些苗人头领和将官专门给那些苗兵做工作,才能让他们服从命令。”
“作战之时,这些苗兵是坚定、勇敢的,但战后和平时,往往却是一盘散沙,政策观念和群众纪律很差,战后报复式的滥杀俘虏的事一直屡禁不绝,为了争抢战利品打架斗殴也是常有的事,路过村寨苗寨,乱拿老百姓的东西、吃百姓的鸡鸭、破坏百姓的房屋财产的事也是屡禁不止,除了不强奸妇女,和吴周、满清那些旧军队都没什么差别。”
“还有那些苗人出身的军官,军事水平是过硬的,但也是同样的抱团,军事任务往往几个苗人军官自己商议就决定了,莫说汉人出身的军官插不进话,就连我们委派的各级教导也被他们排斥,部队管理上简单粗暴,打骂体罚的现象不少,战士提意见,就会遭到他们抱团的报复,违反纪律的事也不少,甚至有人认为打仗期间部队纪律坏是在所难免的。”
那名参谋缓缓吐了口气,看着米升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米委员,我跟您说实话,这些苗兵好用,但是真打起硬仗血仗,要拼命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他们,谁能保证他们上了战场,能把命令执行贯彻下去?而且他们这么抱团,跑了一个就会引来一堆人跟着跑,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问题来。”
“所以我们安排任务的时候,都只能拿他们作为辅助,部队里头江西来的军官、教导、参谋和战士们经过整风,又和清军精锐大兵团堂堂正正的打过仗,对这些散漫抱团的苗兵,有不少人是厌恶排斥和瞧不起的。”
“然后是吴军里头改造过来的俘虏兵,这些苗兵苗民对吴周极为仇恨,连带着对俘虏兵也颇为仇恨,谩骂羞辱的行为也是屡禁不止,甚至受伤了也不愿接受那些俘虏兵救治,宁愿就这么伤重而死……”
“那些俘虏兵自然对苗兵苗民也没什么好脸色,同样是排斥和厌恶的,而汉兵这种态度,又会加重那些苗民苗兵抱团的倾向,然后又因为抱团的问题上下遮掩、互相看护,导致纪律的执行更加困难,那些苗兵苗民也就更加散漫,甚至于带坏了军中的风气!”
“你是认真思考过的!”米升有些惊喜的神色,点点头道:“抱团、散漫,这些都是咱们贵州根据地里那些苗兵苗民的老问题的,苗兵苗将的中坚力量,大多出自当年的草堂会,本身就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统一的组织,之前贵州根据地为了迅速扎根发展,吸收了许多良莠不齐的人马,之后又一直面对着巨大的军事压力,还得依赖于那些苗民苗兵作为主力去作战,没时间也不可能去进行大规模的整顿,日积月累,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我们现在要进云南了,在云南发展,政工工作远重于军事作战!”米升将手里的木棍深深扎在地上:“所以在进入云南之前,对贵州根据地的整风,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