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男人,五十岁上下,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脸上皱纹很深。
穿着件打补丁的灰色褂子,裤子膝盖处磨得发白。这是李芳华的父亲,李成。
后面是个中年妇女,瘦小干瘪,颧骨很高,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精光。这是田杏花,李芳华的母亲。
最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肥胖,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
与父母的寒酸相比,他这身打扮简直像个城里孩子。
这就是李家的宝贝疙瘩,李继天。
三人下楼时,目光齐刷刷落在苏思思身上。
李成和田杏花的眼神里充满了算计——他们迅速打量着苏思思的穿着:浅蓝色衬衫是的确良的,裤子笔挺,脚上的布鞋虽然是旧的,但干干净净。最重要的是,她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
田杏花眼睛毒,一眼就认出那是海市牌手表,少说一百五十块。
她心里顿时翻腾起来:这姑娘家里肯定有钱!李招娣居然认识这么有钱的同学?
李继天则直勾勾盯着苏思思的脸。
他在乡下长大,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就是村里会计的女儿。
可跟眼前这个一比,简直一个是天上凤凰,一个是地上草鸡。
“同、同学……”李继天咽了口唾沫,眼睛都直了。
苏思思起身,脸上依旧是乖巧的笑容:“叔叔阿姨好,我是芳华的同学。她在外地赶不回来,托我来带你们去吃早餐。”
田杏花走到苏思思面前,语气不善:“李招娣那个赔钱货怎么自己不来?是不是翅膀硬了,不想认爹娘了?”
这话说得难听,王大姐在一旁皱了皱眉。
苏思思却笑容不变:“婶子说哪儿的话。芳华姐工作忙,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她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她顿了顿,又说:“对了,芳华姐上学期得了奖学金,放在校长那儿了。
吃完早餐我带你们去办公室领钱。”
“奖学金?”田杏花眼睛一亮,“多少钱?”
“具体我不清楚,但听芳华姐说,不少呢。”苏思思故意含糊其辞。
果然,听到“钱”字,李成和田杏花脸色好看了许多。
只有李继天不依不饶:“妈,我不管!你快让李招娣滚回来!
咱们得带她回家,张婶说了,镇上的刘瘸子愿意出一百五十块彩礼娶她!”
说着,他竟转头看向苏思思,嬉皮笑脸道:“要不你嫁给我也行。你家肯定有钱,你和李招娣那个赔钱货关系这么好,不如亲上加亲嫁给我,到时候让你家里多出点嫁妆,够我在城里买套房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就往苏思思脸上摸去。
苏思思后撤一步,脸上笑容冷了几分:“弟弟,别闹。”
她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但李继天莫名打了个寒颤。
可这感觉转瞬即逝,他又恢复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苏思思看向李成和田杏花:“叔叔阿姨,咱们先吃早餐吧。早点去学校,早点领到钱,你们也早点安心。”
“对对对,吃饭去。”李成连忙说。
田杏花也反应过来,拉着儿子往外走。
李继天不情愿地跟着,眼睛还黏在苏思思身上。
走到门口时,苏思思忽然转身,对王大姐说:“大姐,我胃不太好,能不能给我点热水?
我想装保温壶里,路上喝。”
“行啊,等着。”王大姐爽快地拎起热水瓶。
苏思思拧开保温壶盖子,王大姐给她灌满。
“谢谢大姐。”苏思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金色糖纸包着的糖果,剥开递给王大姐,“您尝尝这个,我家人从海市带回来的,可甜了。”
王大姐接过糖放进嘴里。
糖一入口就化了,甜丝丝的,带着股说不出的清香。她还没来得及细品,就听见苏思思说:“大姐,那我们先走了。”
“哎,好……”王大姐应着,抬头看去,苏思思已经跟着李家人出了门。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脑子里有些恍惚。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哦,对,204那家乡下人下楼了,他们儿子抢了自己给泡的麦乳精……然后呢?
王大姐皱了皱眉。
她记得自己是给一个姑娘泡了麦乳精,但姑娘长什么样,说了什么,怎么离开的,全都没印象了。
就像记忆里根本没这个人。
她摇摇头,心想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算了,不想了,还得擦柜台呢。
苏思思带着李家人往巷子方向走。
李继天走在最后,还是不死心,快走几步想拉苏思思的手。
苏思思侧身避开,走到几人前面:“这边走,前面巷子里有家早餐铺,味道特别好。”
其实那巷子是条死胡同,根本没有早餐铺。
但李家人哪里知道?听说有吃的,李继天也不再闹了,乖乖跟着。
走进巷子十来米,苏思思忽然停下脚步。
李成也停下来:“同学,铺子在哪儿呢?”
苏思思转过身,靠在墙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几乎同时,巷子两头各走出四五个人,把路堵死了。
严二走在最前面,一米九多的身高像座铁塔,阴影把李继天整个罩住。
“你、你们是谁?”李继天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田杏花回头看见严二,也尖叫一声,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成看着前后围上来的人,腿肚子开始转筋。
他总算反应过来,看向苏思思:“同学,这些人是……”
苏思思没理他,对严二抬了抬下巴:“把那个小兔崽子带过来。”
严二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揪住李继天的衣领,把人拖到苏思思面前。
李继天吓得魂飞魄散,被扔到地上时,腿一软直接跪坐下去,裤裆处湿了一片——竟是吓尿了。
苏思思拧开保温壶。
壶口冒出热气,水还滚烫。
“听说你爱抢人东西?”她声音平静,却让李继天浑身发抖,“抢我的麦乳精?”
话音未落,一整壶热水兜头浇下!
“啊——!!!”
李继天的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热水烫得他满脸通红,头皮火辣辣地疼。
他想用手捂脸,可手一碰到皮肤,疼得更厉害,只能在原地打滚嚎叫。
“继天!我的儿啊!”田杏花疯了似的想扑过来,却被两个青年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李成也想救儿子,刘满仓一屁股坐在他背上,两百多斤的体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放开我儿子!你们这些天杀的!不得好死!”田杏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乱飞。
苏思思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你刚才叫你女儿什么?赔钱货?”
田杏花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嘴上还硬:“我、我说我闺女,关你什么事!”
“巧了,”苏思思站起身,“芳华姐现在是我罩着的人。你骂她,就是骂我。”
她看向严二:“给这几位松松筋骨。记住,别打脸,一会儿还要见人。”
严二咧嘴一笑:“明白。”
八九个青年围上来,把李家三口按在地上,拳头、巴掌、脚,雨点般落下。
他们下手有分寸,专挑肉厚的地方打——后背、大腿、屁股,疼得要命,但不会伤筋动骨。
巷子里顿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李继天想爬起来,被严二一脚踩住后背,又趴了回去。
“救命啊!杀人啦!”田杏花扯着嗓子喊。
可惜这是条死胡同,平时就没人来。